算起来,陈晴和母亲、妹妹有大半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寒假结束。虽然天天群里聊,视频见,但肌肤相触的感觉毕竟不同,陈晴想妈妈了,想搂着妈妈脖子撒娇,想事无巨细向妈妈讨主意,里里外外为妈妈张罗;她也想妹妹了,想和妹妹躺在一张床上,海阔天空地聊,不眠不休地笑。她随人流上下阶梯时,和壮壮嘀咕着,“也不知道,你姥姥现在情况咋样?你小姨能不能找到咱们?”
陈雨在出站口等,她穿一条短袖拼接式连衣裙,上半截黑色横纹针织衫,下半截黑底彩花欧根纱短裙,黑色衬得她肌肤胜雪。她牵着好奇宝宝郎甜甜。郎甜甜刚参加完国庆文艺汇演,直接被妈妈从演出现场拎到车站,脸上的妆还没卸呢!只见小姑娘粘着假睫毛,勾着黑眼线,涂着紫色眼影,红嘟嘟的嘴巴和脸颊,发髻周围盘着一圈亮瞎眼睛的塑料假花,上身穿白衬衫衫,系红领结,下穿穿蓝色百褶裙,脚上一双黑皮鞋,硬硬的,顶部凸出一段弧,恰似两只蚕豆壳。她骄傲地站在出站口,踮着脚往里望。
“大姨妈妈!”郎甜甜第一个在人流中认出陈晴,她摆着小手,大喊道。
“甜甜!小姨!”要么说,祖国的未来是他们的呢?在郎甜甜之后,壮壮辨认出陈雨和甜甜的身影,大人们还都无知无觉呢!
“哥哥!”
“甜甜!”
两小儿紧紧拥抱在一起。
“姐!”陈雨一把拉住姐姐。
“小雨!我可想死你了!”陈晴配合语境,胳膊抖了两抖。
俩姐妹拥抱完,勾肩搭背。
“这是哪来的小仙女啊?”陈晴用食指掂掂外甥女红艳艳的腮。
“这是西贝小学一年级(7)班的小仙女郎甜甜!”甜甜,两只手拎着衣角,谢幕般,两脚往地上浅浅一蹲。
“这么巧呀! 大姨妈妈今年带的班也是一年七班,大姨妈妈就是一年级七班的班主任!nice to meet you!”陈晴恢复外语老师的本来面目。
孙大力这才走出闸机口。
“姐夫!”
“大姨爸爸!”
“嗨!”
“走吧,我来拿箱子!”陈雨道。
“哪里用得着你!”孙大力把箱子拽回来。
“怎么走?”陈晴问,上一次来北京,还是上一次,她在南站晕头转向,人太多了,她有些缺氧,“我们去北广场,我打了辆专车,在负一层等。”陈雨指点着方向。
“你家车呢?”陈晴边走边问。
“朗因开去上班了。”陈雨避让着大包小包和它们的主人。
“不能再买一辆?”
“钱是大风吹来的吗?再说,我会开吗?”陈雨觉得姐姐真是个美丽的白痴。
“你怎么就这么笨呢?”白痴总是笑话别人白痴。
“那你会开吗?”陈雨反将一军。
“理论上我是会的, 但是我没有驾照。”陈晴双手一摊,“都怪那个驾校教练,谁让他和我吵架的?他骂我哎!他竟然骂我哎!我把车门一摔走了,他竟然不过来哄我!不哄我,我就不去了……”
陈雨笑得肚子疼,姐姐永远有全世界围着她转的底气,“哪有驾校教练不骂人的,他碰到你这样等着哄的,估计也会说,遇到奇葩了吧!”
两小儿跟在她们身后,革命群众的手始终握在一起。
“壮壮哥哥,你看我的口红好看不?我跟你说,我今天表演的节目,是大合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你是领唱吗?”
“不是!”
“那有什么可骄傲!唱得最好的都是领唱!”孙陈壮飞一副大师兄、过来人、啥都懂的范儿。
“哇!”郎甜甜在通往负一层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大哭起来,她扯着正和妈妈以互相诋毁姿态表达亲热的陈晴的衣角,“大姨妈妈,壮壮哥哥嘲笑我!”
“好了,好了,甜甜不哭,看大姨爸爸给你带了啥?”孙大力变戏法似的,一扯拉链,从双肩包最外侧的兜里,摸出一根特大号彩虹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