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训安扑通跪了下去。
“父皇,盛绎身上还有伤啊......”
贯穿骨肉的伤口,光是流血,都能将人流成人干。
“那给他止血后,挂上去。”
“父亲!”
主帅被悬挂在两军阵前,无异于奇耻大辱。
“周训安!你要记住,他不再是以前的盛绎,他是反贼的儿子,是你我的敌人。”
曾经也是父皇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成了反贼。
“那请一刀了结他吧,给他最后的体面吧,父皇——”
周训安不断磕着头,
盛绎啊,她昨日的恋人,那样意气风发,那样鲜活明媚,现在却像一滩烂肉一般被挂在两军阵前。
留给他最后的尊严吧......
“他是和盛武通谈判的筹码,不能死。”
这是父皇留给她最后的警告。
好,筹码,筹码......
可盛武通不要这个筹码了。
“真是笑话,我有几十个儿子,死了一个又怎么样,要是你们把他做成肉饼了,倒也可以送我些。哈哈哈哈......”
盛武通站在战车之上,嗤笑着,说出“吾儿若为肉糜,愿分食之。”
明明是昨日还为了他才上阵的长子,如今成了弃子。
——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盛绎在高旗上挂了三天三夜,雨水给了他活命的机会,可再次发炎流脓的伤口也快要了他的命。
周训安不敢去看,她去找自己的大弟和三弟,让他们直接出兵攻下盛武通,这样盛绎也再没了价值。
他也能活着。
“大姐,你开玩笑呢!我们怎么打得下,士兵不是白白送死嘛。”
屁话!父皇分给他们的兵权攻下盛武通绰绰有余,可他们要保存实力啊,要留足兵力,来和他们的二弟对抗。
而她没有,真正的兵权。
盛武通反叛也是抓住这一点,他断定她的大弟和三弟不会轻易出兵,他只要在周翊乾平定北方时,攻下都城,据城为攻,到时候就算周翊乾回来了也无用。
她的父亲,兄弟,都不曾考虑她,考虑到那个将死的男人明明再过一个春天就要来娶她。
可最好笑的是什么,她的二弟收到李卫暗发的军情提前回来了。
只一天,就将盛武通给攻下,只用了一天,
而盛绎在高旗上挂了七天,整整七天,无人有任何动作。
盛绎被周翊乾亲手放了下来,肩胛处的伤口早就长蛆。
他躺在周翊乾的怀里,看到她来,转过脸去。
“训安,别看我,别看我。”
给他留最后的尊严吧,给他在心爱之人的心中留最后的体面。
周训安站在盛绎的一丈远,背对着他,听他的遗言。
“父亲反叛罪无可恕,可我身为人子,忠孝难全,是我对不住大景。”
对不住训安......
“莫为罪人立碑,莫再记得我这个罪人......”
这句话,说给她听的。
盛绎死在了周翊乾的怀里,在离周训安一丈远的地方。
“盛绎...盛绎,你个叛徒,你个负心人......”
“你个傻子——”
大雨依旧瓢泼,周训安早就不知道脸上流的到底是什么了。
她提剑冲进囚禁盛武通和他几十个儿子的囚牢,可刚一进去,看见什么了呢?
她的父皇,她的兄弟,亲手为盛武通解开枷锁。
“父皇?”
周训安有些迷茫了。
“盛弟已经悔悟,愿重新归顺大景。”
“我们都是多年的老友,这些不快都过去了。朕已将他封为郡王,日后他还是你的盛伯伯。”
“盛伯伯?”
周训安看着眼前的诸人,她的三弟见她还提着剑,立马过来同她耳语。
“大姐,这盛武通可是把自己二十万兵马全交给了父皇。父皇正高兴呢,你别找不快!”
二十万兵马......父皇就换了面孔,之前反叛的事全部消失。他盛武通依旧是富贵的郡王,他还有几十个儿子争着来抢已经空缺的世子位。
哈哈,原来这一切的闹剧最后只死了一个盛绎,
只死了个,她的爱人。
……
或许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的大弟去接手盛武通的二十万军马时,所有士兵朝她跪了下来。他们喊着盛绎为她取的封号。
“拜见,青鸾将军!”
这是盛绎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凤翔军。
耳边似有盛绎清朗的声音伴着夏风传来,
大景的凤凰啊,助你生翼,高翔天际吧。
——
“其实青鸾还有另一个传说,”
周训安摸着李乐之的头发。
“青鸾见凤凰两鸟,便觉孤单,可翱翔八荒都找不到另一只青鸾。”
“直到,她在一面镜子前停驻,她于镜中见自己。”
她追逐爱情,最后发现天地间只剩她自己,她为镜中的自己高歌,
而盛绎
是她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