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在同她讲金老汉身世时,曾随口提及胡人这样的风俗,在每个族人死后,会有人唱着神明之歌,呼唤逝者已经仙去的长辈来接逝者的灵魂随着阿达天神的指引前往极乐轮转之所,与家人团聚。她记性向来不好,只记得这几句,怕唱不好唤不来神明,又怕无人吟唱,金老汉的灵魂在异国他乡找不到归处......
“走吧。”
黄师傅拉起涕泪四流的李乐之,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两人顶着一口铁锅,躲躲藏藏,躲过了胡人士兵的搜查补刀,看见过那个爱抢张五郎两个馒头的王牛因尸首过于庞大,被士兵砍成几块运走……最终两人来到北边出城口,因从此出去是一片荒漠,了无人烟,没有足够的补给只会有去无回,魏胄并未将此处城防放在心上,守门的士兵大多又去城内杀人夺财去了,如今只剩两个守城兵在此。
忽地一声马鸣,李乐之转头一看,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
正是郭孝常的坐骑无常,骏马四处不见自己的主人,正急躁的四处乱撞。李乐之灵光一闪,对身后的黄师傅说:“黄叔抓好铁锅,我们一起上马!”
“马?什么马?”
黄师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乐之提着推着骑上了正与两人相驰而来的黑马无常,随即自己也踏马镫而上,牵了马缰绳就往城门口冲去。两个士兵见状忙持戟阻拦,却被李乐之提了锅把,一人一下给砸倒在地。
“有人出城!有人出城!”
摔倒在地的士兵大喊,惊来了正巧路过的弓箭手队。众人纷纷上城楼,对着已出城门的两人一骑放箭。
李乐之高挥马鞭,夹紧马腹直直朝着远处山坡飞驰,箭雨射落在马蹄两侧,逐渐远离。
“哈哈哈,惟安,这铁锅是个好东西,射来的箭全插锅上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黄叔您弓着点身子,将自己在锅后藏好了!”
一夜的九死一生,终于逃出生天的李乐之心情也不由雀跃起来,同身后的黄师傅说着吉利话。
越过这个山坡,身后的士兵就再也追不上两人,无常也有些疲乏,不满的打着响鼻。李乐之逐渐停下来,侧过头朝身后的黄师傅喊道:“黄叔,我们先在这歇口气......”
话未尽,身后的黄师傅就从马背上轰然倒地,李乐之见状急忙下马,跪滑到黄师傅身边。
“哈,惟安,大话不能说啊......”
李乐之朝着黄师傅右手捂住的地方看去,一支羽箭还插在黄师傅的右腰处,血水甚至浸湿了李乐之的后衣摆,可她当时忙着逃命,哪里注意到黄师傅早已中箭。
“黄叔,别怕,没事,别怕......我有药!我有神药!什么都能治!”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黄叔听,李乐之一直念着“别怕,没事”,并张皇地从怀里掏出小瓷瓶,使劲往外抖着水玉丸。一下将所有的水玉丸都抖落到手掌上,她也来不及往回放,直往黄师傅嘴里送。
却被黄师傅给伸手止住:“我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吃什么药都没用的。”
他早在出城门后就中了箭,只是怕李乐之发现后慌乱不堪,从而断送两人逃生的机会,一直隐而不发。血液流失过多已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席卷全身的彻骨冰寒。
他拉住李乐之的袖口,艰难出口:“惟安你听我说......”
“黄叔你别说话,好了以后再和我说,先吃药!”
“不,我撑不住了,别浪费药!”黄师傅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吼道:“惟安!如果你活着回去,去,去临水县桃花巷最里面,那户就是我家,它有棵桃树长到院子外,很好认的,告诉我儿子,,让他好生读书,在县衙谋个差事...别一天想着参军打仗......”
“好,好,黄叔别说了,我记不住,你自己回去说!”
李乐之拼命捂住还在往外突突冒血的伤口,哭到失声,无助的四处张望却无人可求,无药可医。
“还有,偷偷告诉我儿子,说,说相个好人家,给,给他娘......他娘能干!离了我,不能耽误她后半辈子,就偷偷告诉我儿子就行,,要不然那个婆娘肯定不干......”
黄师傅话尽,心愿已了,闭上眼,在李乐之身边,永远沉睡在这片荒芜的山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