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要的价比原先那祝姓老者还要高出三成——而即便在年景好的时候,东山县里寻常百姓家一人做工一日也不过三、四十文钱,而那时鸡价也得七十文左右。
想吃肥鸡,须得一人做工两日,还得是不吃不喝才能攒够。
所以,虽然这人说是“不管您多要”,但实际却是大赚特赚了一笔。
要不是赵无咎确有所求,当下肯定会拂袖而去,连搭理都不搭理这样的黑心鸡贩子。
可是,在赵无咎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只是给那人露了眼自己手里攥着的银馃子,但是却没有直接将银钱交与那人伸出来的双手。
“我瞧你卖的这些肥鸡全都蔫了吧唧的,怕是至少得饿了一二日了吧,身上都掉膘了。”
“你在这儿坐了得有会儿工夫了吧,有几个人过来买你的肥鸡,现下东山有几家几户能吃上肉食?”
“何况,我都把你这摊子全给包圆了,你不得把那三百文的零头给我砍掉?”
褒贬是买主儿。
他必须得划价。
这人能戗了祝翁的买卖,肯定也有些手段,非是那良善之辈。
况且,这家伙以前干的是“土里刨食”,专门捣腾明器之类的行当。
要是一口气不还价地买下他这些东西,赵无咎拿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装肥鸡的篮筐——怕是多半会让这人瞧出些门道。
而一听赵无咎砍价如此凶狠,那人不由得急得连连摆手,口中也连忙道:“您逗我呢?一张嘴就抹去三百文,不行,太多了、太多了……”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他赶忙四下打量,看看自己是否被给鬼市看场子的人盯上。
确认无碍,他这才压低了声音。“最多减去一陌。
您刚也说了,现在这东山城里没几户人家能吃得上肉。
可反过来问,是不是也能说,现在即使有想吃肉的,可也大都没处寻去?
您有钱,我有货。这买卖不是天作之合,放着这样好的买卖不做,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先是给赵无咎还了一手,可临了临了,却又加了句威胁。
这其实也是鬼市的常态。
最开始的时候,赵无咎的祖母和母亲为何不愿意让他来这里买粮?不还是因为,大半夜敢跑到鬼市做交易的,买卖双方其实大都不是“寻常百姓”?
虽然林家人规定在这坞子里谁也不能动手,但他们也不会去管买主儿和卖主儿出了鬼市去干什么。
“再便宜点?”赵无咎装出一副迟疑的样子,低声道。
“便宜不了,就算这样,我其实都快亏本了。说句不好听的,您我本无瓜葛,可要是再卖得便宜点,那咱们可要结仇了。”
“那……罢了,能便宜一百文是一百文,待会儿也能去多买一斗半斗的粮食。”
“对喽,来这一趟鬼市不容易,不得多买点东西回家存着。”
赵无咎这才把手里银钱给了那人。
而对方接过银子,不知从身上哪里拿出个小戥子,称了称。然后又用牙咬了咬,这才最终确认了银子的分量和成色。
“收您一两二钱银子,合一贯零两陌铜钱,这肥鸡是我给您捆起来,还是……”
“这么多钱都给了,你饶我个老藤筐不行吗?”赵无咎假装嗔怪道:“十多只鸡,就算用绳子捆着,走半道绳子松了丢了一两只,那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得,得,得,您是买主儿。这些鸡连带这筐,您一齐背走。可有一样,客爷您下回要是还想吃鸡,可得记着小人这个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