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调动魔力刺激它的逆鳞，将它脑袋对准身后追击的伴生雷龙，连续三道光束击落后边近在咫尺的追兵。

……之后，寄生龙停止了追击，因为男人已然超过了白龙身躯的最边缘，翅膀退化的他们再近一步，便也会和男人一般掉下龙身。

男人前冲的势能在此时也终于完全消散，他调整位置反方向一蹬怪物，自己靠着那些微反作用力，勉强回到了龙身。

男人脚下再也没了着地点，黑刀嵌入白龙腹部的鳞片中，整个人摇摇欲坠，头顶许多刹不住的雄性寄生龙掉出龙身。而近处的龙鳞中，一些边缘地带的雌性寄生龙纷纷探出了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意外来客。

别多管闲事。

男人淬了一口，黑刀的蓝色闪电一刺激，周围那些雌性寄生龙感受到不安，老实缩到了龙鳞深处不再冒头。

这会，上万米高空中，忽然感到白龙身体的结界正在震动。男人下意识的看向龙头的位置，好一会，爆炸声从那头传来，还没看清楚那头发生了什么，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又把爆炸声盖过。

怒吼把附近的云层都给震开了，周围盘旋的无数伴生雷龙和护卫龙被震落云层。

寄生龙们也如大祸临头般躲进了鳞片之中。怒吼后，龙首附近的乌云竟透出几缕阳光，与此同时的，周围云层的闪电却发疯似地暴动起来，画面割裂而诡异。

男人定眼看去，龙头在一个云层中显现，它下巴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些亮闪闪的东西被男人注意到，那是玻璃碎片，此外，还有直升机冒着黑烟的残骸，这种碎片中，还有少女。

少女目不转睛的看向龙首的逆鳞，巨大的龙鳞虽有损伤，但完全说不上脱落。

她啧了一声。

这一幕男人自然看在眼中，当即轻荡两下翻回龙身，登上便加速朝龙头方向跑去。

少女很快看到男人往龙头方向高速冲刺着，因为龙已经被激怒，男人必须在雷霆之龙释放大型破坏魔法前，彻底打落它的逆鳞，让它失去驱动魔法的能力。

交给你了。

少女嘴巴轻动，说完这句话，慢慢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落下。

白龙周围的雷电越发暴动不安，龙身上的符文如同血脉经络一般跳动，随着符文悦动，整个空间的魔力也受到影响，和沸水一般焦躁不安起来，不知道它要释放何种魔法，男人只有一个预感，若是它成功，那整个Y市，将化作一片焦土。

男人突然急刹，祭出黑刀，腿部力量转到腰部，腰部又转到肩部，甚至没有功夫去控制魔力量，能灌入多少便算多少，拼尽全力将黑刀掷出。

黑刀似乎也受到漫天红色闪电的号召，蓝色的闪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脱手便化作了闪电，滋啦一声朝着雷霆之龙射去。

本就数十米的距离，两道闪电顷刻间便接在了一起，光芒最刺眼的地方，黑刀触碰到微微掀起的逆鳞，电光爆炸起来。之后便是漫天的雷电。

成功了吗？男人趴倒在龙身上，紧紧拽住龙身上的鳞片，半眯着眼看向龙头的位置。

不一会儿，白光中，雷电平息了，大气中无论红色闪电还是蓝色闪电，都和泄了气的气球般飞速褪去，隐入大气中。

黑刀弹开了，它刀身表面没有了一丝电光覆盖，直挺挺落下龙身，没入云层中不见了踪影。

而白龙身边的结界，也没有了踪迹。没了结界影响，乌云中的闪电平息了，甚至乌云本身都在慢慢散去，漫天的伴生雷龙、护卫龙、寄生龙都慌乱起来，无头苍蝇般满天乱窜。

空中一片闪着红色光芒的鳞片，从雷霆之龙的下巴脱落，朝城市掉落。与此同时，慢慢掉落的，还有整个漂浮于Y市上空的，雷霆之龙。

修复未知魔法的伤害难上加难，若只是简单的掉落伤害，Y市虽然会毁灭，可假以时日，仍能重建。

——成功了。

之后，结界会弱化甚至解除，大量红世魔术师涌入，镇压雷霆之龙也并不是难事，自己虽然会受到处分，可运转一下，之后结果会是功过相抵。

男人双手撑着龙身，竭力使自己不倒下去，眼中看着此情此景，松了一口气，苦笑，又忽然意识到不该用这种表情，憋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又一次拯救了世界。不容易啊。

这个位置，已经没有鲜花和掌声，是连观众都没有的颁奖台。

他环顾四周，最终，慢慢的撑起身子，一个人孤零零在龙背上坐了起来，眼神迷离，思绪飘远，不知想起了什么。

少女安全吗？地铁站里边的尸体要好好安葬？更久远的其他什么？是他单单感觉到凄凉？又或者单纯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人类？

偌大的空间中，男人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他立时和受惊的兔子一样突然跳起来，手伸到衣服中，握住少女递给他的那一支魔力结晶。

男人停在了龙头处，循着声音看去，他眼神渐渐变得惶恐，仿佛看到什么超出理解的怪物。

白龙身上一道伤口处，一个白皙的手臂伸了出来，纤细的手指和美玉般精雕细琢，至毒的龙血，点缀其中。

它挣扎着，仿佛陷入泥潭的人，不久，一个人的背部呈现出来，她挣扎的爬起来。

银色的长发下是一双红色的眸子，那和雷霆之龙的眼睛一模一样。整个下身就在龙身之上，背上、手臂上多处红色的鳞片交叠仿佛和呼吸一样活动着。

她模样约莫十四五的女孩子，呼出的口气中凝聚着不散的闪电，她咬碎闪电闭上了嘴巴，收起了口腔里的尖牙。

人类。我不知道你在那里请来了电弧源龙，但触鳞的罪孽，我仍愿宽恕你，现在给我滚回下界。

清脆的女孩声，在男人耳中却宛如梵钟。

她的话语竟和咒语一样，把男人压得动弹不得。

不是的，她的话语中没有任何魔力。

只是这个已经超出了男人的认知，宛若和雷霆之龙直视一般的窒息感，压得男人不敢妄动罢了。

男人曾见识过龙女，可那好歹混着人类的血，或者是很接近人形态的龙，如今，这难道认错了，这不是幻龙种的雷霆之龙？

男人思绪高速飞转，越危急，就会思考越快，很快，一个不太可靠的结论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看来她便是雷霆之龙的本体。

幻龙种变化万千，况且她还是传说伊始便存在的龙，变出一个容易理解，并且能和自己沟通的身体并不难。

赢不了。

男人的身体瞬间先于思绪得出这个结论。

之后思绪才慢慢跟上：找不到她的龙鳞。……可能有好几片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传说中，她正面承受了半个天空雷霆仍能屹立不倒，庞大的魔力储备和东海海水一般深厚，毁天灭地的魔法更是不胜枚举……神话的最后，倾其漫天魔神所能，都没能驱逐这条不屈的幻龙……何况，现如今自己？

男人发现自己双手颤抖着，咽了咽唾沫，小心发问：为何你……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被击退了数米，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龙女慢慢收下了手：我已经尽了礼数，用如今这副模样见你，如今你的收益已经最大化，也该收手了，再和我纠缠，只是无谓增加苦痛。

男人咳了一口血，身体居然还有些许余力爬起来，只能再试探的问：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底线，如今空前的灾难，我退无可退。

龙女冷哼一声，抬手便把男人给震下了龙身。

这次的力道比上一次更强，男人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可能抓住任何东西，等意识反应过来，已经往地面跌落，离龙身越来越远了。

男人脑子一片浆糊似的，使劲挠了挠头，事件的开始到现在都一团乱麻似的，完全找不到线头。

看向苍穹之上的雷霆之龙……

男人突然又苦笑起来，一翻身，眼疾手快抓住一条乱飞的伴生雷龙……

——

少女在河岸边睡着，睡醒的时候，恰看到男人在自己身前不远，背对着自己，看着落日坐着。

你去那了？

少女有些激动的坐起来，喜出望外：我找了你好几天。

白龙落下来后，她一直在找男人，可怎么也找不到。

以前啊，少女和男人总像心有灵犀一般的，无论相隔多远，甚至相隔多少个结界、多少个世界，总能感受到对方存在于自己身边一般，但这些天感受不到了。

甚至连长戟和黑刀都唤不出来了。

少女心里很害怕，她感受不到男人的存在了。

然后一直找啊，找啊，累到喊不出来，累到在河畔边昏过去，想想，男人总是这样吓她。

说着少女站起身，想坐到男人旁边。

我输了，逃跑了，敌人好强啊。

男人头也不转，看着夕阳默默说着。

说起来，雷霆之龙去那里了？

少女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劲，环顾四周，这个城市安静祥和，没有任何怪物和被破坏的痕迹。

嗯。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又坐了下来，看着男人余晖中的背影。好一会。

我该怎么做。

她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句话该说，其他的话语，都不会说了。

可你没输啊，你的话，能做到很多事。

男人释然地笑了起来，他嘴角的弧度，好多年间，都没有看到他笑的那么自然了，谈笑间，拿出了一管黯淡下来的魔力结晶，慢慢放到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目光看向夕阳。

夕阳把好大一条河映得金光灿灿。

以后很长的路都要你来走了，无论你是想帮我正名，还是寻找新的意义，我都支持你。

……

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不断摇头，站起来，却跌了一跤，挣扎着又站起来扑男人身边。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下了，她像是跌到记忆那个黑夜中，渐渐看不清男人的身影，茫然伸手，却什么也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