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冷冷瞥他一眼,将书包甩到肩膀上大步走出网吧。
可即使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那种伴随在精神上的恶心感就是挥之不去,在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截路后,还是吐了。
黎天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胃。
感受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喉咙里涌出来,哗啦啦全吐在墙根。
一股股的作呕,逼得他头皮发麻。
大夏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将胃里吐干净,抬头便看见站在巷子口的身影。
小小的,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把他照成了会发光的小金人。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周安很好。
甚至认为周安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在他父亲暴毙,老妈失踪的时候,出现了个这样一个安静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可事实是,老妈半夜回家,撞破他爸跟周叔的奸情,才一气之下大半夜回娘家。
他姥姥家多远啊,六十多公里。
老妈要骑六十多公里的自行车。
黎天越想越恨,不可控地想起几年前,他跟老妈表达对周安的讨厌时,老妈的表情。
她真的一脸同情,“你周叔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邻里邻亲的,多照顾着点没错。”
没错吗?江女士?
你老公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黎天擦了擦嘴角,仰头眨了眨眼,跟三年前一样让眼泪又倒回进肚子里。
安相相站在路灯下面,哪怕巷子里很黑,也能看见黎天眼里的厌恶和恨。
见黎天抹了把嘴后,推着自行车从黑暗里走出来,灯光一下照到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透下阴影,模糊了那点泪光。
他没看自己一眼。
转过车把便往家的方向走。
安相相抠了抠手指,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少年一声不吭地回家,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翌日。
听见六点的闹钟报时,安相相迷迷糊糊爬下床,眯瞪着眼打开家门,方便黎天进来洗漱。
等摸到厨房,被小门槛绊了一跤,摸着摔疼的膝盖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安相相抿了抿唇,从地上爬起来。
听见隔壁的开门声,连忙小跑到门口。
黎天应该一夜没睡,有点黑眼圈,冰冷地朝这边睨了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系统哇哦了声,【好冷酷的眼神。】
安相相也很无奈,【还好吧。】
只是不搭理自己而已。
没动手打他已经算道德高尚了。
想到他们可能会冷战很久,安相相又吐了口气,回家洗漱后捯饬早饭。
来到学校,一早上啥也没干,尽听数学老师讲试卷了,不过好歹最后一节是语文,他那被方程题挤到膨胀的脑子,总算能消停会。
临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班主任用教棍敲了敲的讲台,板着脸说,
“下学期就是初一了,初中的数学跟小学是两个概念,难度会更上一层楼。”
“正好我家暑假会开个暑假班,有意向的同学可以让家长联系我。”
班主任报了一下自家的电话号码,叮嘱学生回家一定要跟家长说。
说完后,恰巧放学铃响。
马小浩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嘀咕,“我是绝对不会去,好不容易今年没暑假作业,还想去我姥家摸鱼抓泥鳅呢,才不去补课。”
前桌的附和,“我也不去,我爸都说好了今年带我去看天安门。”
“啊?你们都想好去哪玩了?”
“嘿嘿,我妈说去看看江南的烟雨。”
“羡慕死我,我只能在家卖猪肉。”
安相相将圆珠笔收进大铁盒里,心里只寻思着暑假去哪捡垃圾。
最近几个月小县城里开了不少铺子,卖零食的店多了很多,而且现在还没环卫工这个职位,很多塑料瓶子都随地扔。
想着清早捡瓶子补贴家用,傍晚打扫学校打卡,中间最热时候在家看电视。
简直完美!
正佩服自己的机智,旁边一个女生好奇道,“班主任不是教语文的吗?现在也会教数学了?还是高年级的数学。”
听她这么说,安相相忽然想起之前,所以班主任一直在自学数学?
马小浩耸了耸肩,“我哪知道,你想搞清楚让你妈给你报个班不就知道了。”
女生还真的采纳了,“那我回家让我妈问问吧,如果班主任真的会教,说不定还能优惠点,我妈说现在补习班可贵了。”
女生说的有条有理,听得马小浩直叫牙酸,等同学都陆陆续续离开,安相相也随着人流往下走,马小浩还在吧了叭啦。
“周安,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姥家?我姥可好了,会做麦芽糖,还种了西瓜!”
安相相一听就知道是在乡下,“不去,肯定有好多蚊子。”
马小浩:……
马小浩脸气的又黑又红,嚷了句“不识货”钻进人群看不见人影了。
听马小浩提到西瓜,安相相才想起来昨天买了个西瓜来着,回到家后西瓜还在玄关的柜子上,默了默,自己切开吃了。
但西瓜太大,半个他就吃到撑。
看着剩下的半个,抬手抠了抠腮帮子,用个塑料袋盖住面儿,放在黎天家门口。
下午再上学,马小浩又哼哼唧唧蹭过来,“我卷子没写,借我抄抄呗。”
安相相掏出来给他,“错了不要怪我。”
马小浩嘿嘿直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真是好哥们儿,我绝对不怪你!”
事实也确实没怪,但他俩都罚站了。
安相相简直无语,等数学老师走了才秋后算账,“你怎么连我名字都抄?”
马小浩搓着被打的一条杠一条杠的手臂,眼睛都哭成了荷包蛋。
“抄太急,忘了。”
安相相:……
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马小浩,被抽得胳膊疼了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已经开始淤青了。
安相相抿着唇埋头爬楼梯,爬到六楼时,见黎天家门口空空如也,憋了一下午的那口气才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