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宁乍听哈铭叫骂,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刺得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心头火气顿生,正要怒而发作。
但是,哈铭显然是不愿再听喜宁满嘴喷粪下去,腾地立身站起。
他本就壮硕的身躯此时因怒发冲冠,如一座铁塔一般挺立帐内。
霎时间,他狂暴的气息骇得帐内众人皆是心中一怔,喜宁的愤恨气势也因这突然的一幕被断落。
独立帐中的哈铭朗声道:“我哈铭是鞑靼人不错,但也知晓‘忠义’二字!”
“我祖本是鞑靼部的一个小酋长,时值前元朝廷无道,放纵地方横征暴敛,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至正二十一年,又遭逢百年一遇的白灾,人畜死伤无数,全部仅余千人,而后元廷仍是不体恤民力,艰苦求生至元廷北逃之时,已是十不存一。
“如果不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不分胡汉、海纳百川,接纳我部族,并给医给食,我祖我父早已冻毙荒原、尸骨无存了!”
“喜宁,尔祖孙三代亦是受隆恩于大明,得到的封官不比我家低,获得的赏赐不比我家少,大明不曾薄待过你家。”
“你更是年纪轻轻位列中官,随侍禁前,恩宠已极,今日卖国求荣,还有脸在这里跟我大谈忠义,我呸!”
“你这没有卵子的腌臜货,连礼义廉耻都一起割掉了吗?”
“你这个投敌献媚的奸贼,我羞于与你同列!”
“我哈铭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誓死不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需多言!”
喜宁被哈铭一连串的破口大骂气得浑身发抖,口不能言,“你,你,你……”
明扬则是讶然不已,这次被俘虽然狼狈,但是一日之间竟能见到两回各有千秋的犀利言语,自觉也不枉此行了。
对于哈铭的骂功威力,此时他不由得想击节赞叹、拍案叫绝,“这骂得也太溜了,头一次这么嫉妒一个人的才华,特么的为啥不是我啊!”
一向神情淡然、无喜无悲的袁彬,此时他的嘴角也禁不住微微上扬,心中直道有趣。
喜宁则是羞怒交加,气得呼吸急促,快要背过气去,最后悲呼一声晕倒在帐内,也不知是真晕假晕。
也先见此眉头一皱,不悦之色显露无遗,抬手示意身边侍卫将喜宁拖出帐外。
随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兴致,随口吩咐帐内侍从,“将几位客人好生安置,不可轻慢。”
……
时间流转,不知觉中已至深夜。
大同城外,瓦剌大军的一处营帐内。
沉寂许久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句故意压低音量的话,“我看了多时,守卫已经熬不住,睡着了。”此时,明扬矫健的身形已然离开营帐门,脚步轻点回到几人身旁。
“守卫这么松懈?”哈铭起疑。
“许是几日来接连的大胜使得瓦剌的军心已骄,白天见也先之时,作为主帅的他都是志得意满之态毫不遮掩,下面的这些士卒的心态就更不必多说了。”明扬推论道。
“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朱祁镇提醒道。
几人俱是点头赞同。
“瓦剌这回取胜侥幸偏多,如今围困几处重镇,看着势不可挡,但是攻城不比野战,大同、宣府几座城池本来就兵精粮足,城高墙固,守军只要坚韧,不是短时间轻易能攻取的。”明扬分析道。
“我看也先是个恃强益骄、好大喜功的人,过段时间,久攻不下城池,必然会恼羞成怒,到时候我们就危险了!”明扬说完,看了眼朱祁镇。
“那你的意思是……”哈铭心中已经想到一个字,向明扬求证。
“对,逃。”明扬肯定道。
“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