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白玉京一行人不得不向路旁退去。
星鸾和清梨护着顾北柠,生怕她被人碰到肩膀上的伤口。
顾北柠从她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端详着风格各异的商号旗帜,惊讶道:“这些,都是河北道的商队?”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距离城门本就有些距离,根本听不清商队和守城兵士之间的对话,一行人之中,唯有白玉京提前收到了澹台衍的传信,知道这些商队的来历。
“这些商号的旗帜上,都有清河崔氏的族徽。”
听到清河崔氏,白玉京心头一紧,清河崔氏背后牵扯着六皇子澹台衍,而澹台衍则牵扯着党争夺嫡。
荆州税关一事势必会上达天听,届时,朝中局势只会愈发错综复杂,在这种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北柠一眼,意有所指道:“连崔氏的族徽你都认得,倒真是见多识广。”
他担心,顾北柠并非意外出现的偶然因素。
如果她背后藏着别的什么人……
“清河崔氏所资助兴建的石鼓书院天下闻名,景运七年,石鼓书院招揽天下文人,编修《万国志》,这套书的扉页上便印有清河崔氏的族徽。”
“世子爷,”顾北柠用眼尾的余光瞄了他一眼,以牙还牙道,“您还是多读点书吧。”
白玉京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可能草木皆兵了,他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遮住了脸颊那两抹可疑的红云。
顾北柠也并未在意他的言外之意,此时此刻,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商队上。
她看着商号旗帜上醒目的崔氏族徽,喃喃道:“不过,自景运末年被禁参加科举后,清河崔氏便一蹶不振,逐渐湮没无闻,没想到在河北道竟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自那桩震惊朝野的巫蛊案后,朝中所有崔氏子弟,被尽数褫夺官职封号,驱赶出燕京。
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罢官事件,群臣人人自危,纷纷上书劝太宗皇帝收回圣命,换来的,则是令无数官员心寒的廷杖之刑。
崔氏被罢官,与崔氏交好的官员义愤填膺,主动上书请辞弃朝而去,朝中官员大幅空缺,朝廷机构几近瘫痪。
但太宗皇帝心志坚定,丝毫不肯让步,以雷霆手段递补官员继任,彻底清除了崔氏朝中党羽。
严禁清河崔氏科举入仕,入朝为官,是先帝太宗皇帝下达的最后一道圣旨。
自那之后,清河崔氏便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中,没想到再出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将崔氏的族徽印在自家旗帜上,表示绝对的臣服,就如军队的番号一般,军旗所指,刀锋所向。
也难怪皇族要如此煞费苦心地限制世族的壮大,清河崔氏在遭受重创后,仍能拥有这样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实在令人心惊。
白玉京想到澹台衍先前信中的指令,玩心大起,意味不明地试探道:“崔氏可是还有一位皇子,说不定哪天就起复了。”
“你说金陵那位?等他什么时候重新回到燕京,再谈起复吧。”
“怎么,”白玉京扭头看向她,正色道,“你很瞧不上这位六皇子?”
“论年纪,他是最小的,其上还有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位皇子;论出身,他非嫡非长,母妃尚被困在冷宫不得脱身;论恩宠,他被幽禁金陵十六年,昭仁帝怕是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贺停云挑挑眉,意外道:“你倒是对这些皇族秘辛分外清楚。”
“不要小瞧劳动人民的八卦能力,你去说书铺子听一听,就会发现所谓深宫大内,根本没有秘密。”
听完顾北柠的话,白玉京下意识有些幸灾乐祸,若是被金陵那位知道自己如此不被看好,也不知会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