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贺夔没有再拦着陆闻道,反倒帮他备好了盘缠和车马,甚至还帮他联系了一支南下的镖队随行,以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在郊外长亭饯别后,陆闻道带着学生们上了马车。
“先生,贺侯爷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陆闻道从窗外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说道:“来京前,那人曾说过,会有人帮我们,我原以为他指的是小贺大人,眼下看来,极有可能说的是贺侯爷。”
贺夔的所有行动,都在无形中配合陆闻道的计划,无论是调查所谓的“好心人”,还是将调查方向引向“清河崔氏”,甚至连引荐王霈贞,都恰好踩准了陆闻道的心思。
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就绝不是巧合二字能够解释的了。
可以贺夔的身份权势,手握南北两衙禁卫军的一品侯爷,那个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驱使他配合谋划。
想到这儿,陆闻道不觉遍体生寒,他好像在无形中被卷入了一场阴谋,一场不知目的、不知幕后推手、不知会波及何人的阴谋。
燕京一行,使他短暂地窥探到了那个凌驾于云端的世界,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掌一国之民生社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是上位者的世界,也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无论幕后之人是想要颠覆朝纲,还是有任何不为人知的目的,都不是他这个升斗小民能说了算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唯一的任务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京城中的权力倾轧和势力争夺,与他无关。
陆闻道拿出随身的书卷,静下心来细细咀嚼,他所求的,不过是太平盛世之中,有一方安稳的书案罢了。
……
视线转回桐庐县,在顾北柠离开后,贺停云一直在反复思索她先前的那番话,她说她知道今天一定会有人死。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
带着这个疑问,贺停云去到了张绣儿家。
大门并没有落锁,贺停云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便径自推门走了进去,屋中的光线十分昏暗,混着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使人一秒都不愿在此多待。
正屋堂中摆着三张八仙桌,并十二条条长条凳,这不是普通人家正常的家具配置,倒像是开店做生意。
侧间里,屠夫张莽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妻子的死和女儿入狱,对他而言好像并无半点儿影响。
贺停云嫌弃地用刀鞘戳了戳他打赤膊的膀子,直到他一脸不耐烦地睁开眼,骂骂咧咧坐起身:“那个瘪犊子这么不长眼?没看见老子正在睡觉吗?”
他怒冲冲地瞥了贺停云一眼,在看到他那身非富即贵的衣着后,强自按捺住了怒气,他揉了揉浮肿的脸颊,没什么好气地问道:“你谁啊?怎么随便进别人家门?”
贺停云勾过一张凳子,大刀阔斧地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大理寺少卿贺停云,奉旨查案。”
“大理寺?”张莽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在看到他手中那柄长约三尺的雁翎刀之后,眼神颤了颤,畏惧地吞了口口水,“我就一小老百姓,能跟大理寺有什么关系……”
“李玉芬最近有见过什么人吗?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那个臭婆娘,”张莽眼中浮现出嫌恶的神色,说话也变得难听起来,“我管她见了什么人?还有绣儿那贱丫头,还想诬陷我,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