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马车在听月楼下停了半刻钟终于是启程向了大明宫。
女子在车马里低着头收拾着衣装,原本这大好日子自己是不必登台奏乐的,可惜就怪自己当初喜欢弹些闲琴让那些酸腐文人听。于是随着好些才子佳人游戏人间低斟浅唱,世间盛传长安城有个奇女子,一手琴技是出神入化,又长得一副冰肌玉骨的好皮囊。
然后这糊涂名声就不知被哪位带到了遥远的西域。前几日楼兰国使入长安,不知是来要钱还是要地位,反正谈的还不错,临走了忽然和皇上说久闻长安城有个才女,明日席上能否有幸听听,总之非得听她来一首,好容易得来的闲日子这就没了。
驾车的是鸿胪寺新来的官吏,一刻钟前来花巷时就引来了不少女子惊呼,无他,小伙长得真俊。她自己下楼时也着重看了几眼,确实是好皮囊,对面的张娘更是感慨这要是来做了龙阳,隔日这牌匾就能换了紫檀木的。
小伙子面对这满楼红袖招倒是淡定自若,只是核对了人员器件之后就不疾不徐地往大明宫赶,一路上只是让自己和随行的侍女小心颠簸,声音听着相当清亮,确实是当小官的好苗子。
她在车上胡思乱想着就到了建福门,车马走的侧门,进来后她掀开窗帘看了看,确实是好大的皇家气派。车驾不久之后就停下,两个小宦官来开了门,驾车的小帅哥则不和她一路了,本来还想再看两眼,可惜人家转角就不见了。
小宦官给她带到了偏门的小房间里,沐浴更衣。虽然叫小房间,但皇宫的小隔间也修的富丽堂皇。过会来了个太监,穿的周正华丽多了,来了便和她商讨等会的流程,等会皇上传她上殿,太监就会来引她,还稍微关心了下她的心理建设,比如你就当平时的弹,反正楼兰国这呆头呆脑的能知道啥是琴就不错了,等会她弹琴的时候旁边有舞剑的小厮,都是花架子别害怕,别出现怯场啥的丢面子的情况就行。
她点点头,心想这皇宫里伺候人的怎么长得这么磕碜,皇上妃子啥的看着不心塞吗。坐着坐着看看这房子里也没啥东西,离开席还有一会,呆着也是无聊,心想着这也不能乱走,开个小窗户看看外边是啥样吧。
然后她那视力非常上佳的眼力就看见远处屋顶上有个黑衣人身轻如燕地疾行,这武功倒不让人惊讶,主要是大白天的为什么是黑衣服这是什么非常优良的传统吗,还没让她想明白就听见有弓弦铮铮作响,考验禁军高速移动靶射击能力的时候到了。
全空。有一支射下了一只路过的鸟雀。
她把窗户关上了,没什么好看的。
然后她听见了鼓声震荡,应该是宴会正式的开始,看来刚刚的黑衣人没人把他放在心上,悬着的心又被提上来不少。
迷迷糊糊又过了好久,太监来引人了,她终于可以看到这国宴和这王朝的主人究竟长相如何。她慢慢从侧道走向了正殿,那些富丽堂皇让她豁然开朗,还不自觉眨了眨眼。她随着前面领路的太监,低着头走到了艳丽的地毯之上,走到了毯子中心的花纹处,她缓缓跪下,礼节周正而妥帖,然后抬头看向那个坐在皇座上,一身黄袍的中年人,身后是盛大瑰丽的云龙屏风,身侧是衣锦华丽的美艳女子,而他坐在当中,安稳而傲慢,唯我独尊,睥睨天下。
然后她没说话,等着皇上说开始,皇上也没说话,等着她拜见。
沉默是今晚的含元殿。
太监赶忙朝皇帝跪下:“陛下息怒,月姑娘是个哑巴,从小便不开口窍。”
这事真给你做绝了,她心里感叹着,但是还是不敢动。皇上忽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月姑娘便开始吧,朕也想听听是不是有白侍郎诗里写的这般动人。”
好家伙原来是这老登,回去之后听月楼前一定得挂上白侍郎不得入内,她这么想着,将抱着的琴放在小桌上,长舒一口气。
乐曲这便响了起来,是弹过好多次的曲子,她驾轻就熟,不过四分之一柱香后舞剑的就加入了进来,虽然没有排练但却是非常合适,剑舞优美不失凌厉,和这乐曲相得益彰。
但是她忽地震悚,这舞剑的人里有两位根本不是花架子,持剑舞剑的手法老道而阴狠,必是武功在身,而且定是剑法狠辣之辈。只得暗自稳住心神,心想这下完犊子了,不管是杀谁的自己离那剑就那么点距离,可能是有点难活。弹着弹着还忍不住观察了一下那两位,除了剑法的不同外和其它小厮并无半分区别,真是很好的养死侍功夫。
乐曲来到了尾声,随着一声铮弦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那优美的剑舞忽然间杀气丛生刀光剑影,两名小厮忽得转身向侧脚下发力,两道剑影好似流光追月刺向楼兰来使,一时之间使团一侧的席间鸡飞狗跳,楼兰来使也非等闲之人,剑光来袭之时便双掌拍向桌子让自己远离同时掀起桌面,可惜桌子一瞬之间便被流光穿过,使臣后退之势不减但那流光却更快一筹,眨眼已逼至身前几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