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像头驴子,那么倔,还总瞪眼睛哈哈”令和说着,逃开了,躲开预料中那个人被气疯之后的报复。“你!你敢说我是驴子!”钟麟果然生气了,瞪着眼睛开始追令和,仿佛一对停转的齿轮“咔哒”一声啮合,两个人又展开了熟悉相处模式。
两人嬉笑打闹中,门帘被掀开,他俩以为是永羲来了,都没在意,继续追闹,不料门口却传来一声咳嗽,岳老爷脸色木然的站在门口。二人一惊,立刻禁了声。岳老爷是个守旧顽固的人,对优秀的大儿子虽然疼爱,却非常严格,这个场景让他心里有些不悦。
“爹。”钟麟唤道。
“岳老爷好!”令和也施礼问好。
“令和来啦,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岳老爷转身对身后跟着的管家说:“你这差事当的越来越好了,令和小姐来了也不通报?”
“是小人疏忽了。”管家低头答道。
令和赶忙说:“岳伯伯,是令和不懂规矩,失礼了。”
钟麟说:“爹,是我请令和过来的,不怪她。”
岳老爷脸色阴沉的看了钟麟一眼,刚要说话,永羲进来了,后面跟着拿茶点的丫头。
“爹,是我请令和过来的,我们女儿之间说说话而已,您喝茶。”永羲递过茶杯,冲父亲甜甜的笑着,岳老爷最这个伶俐的女儿一向疼爱,面色也和缓很多。
“令和,吴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这几日夫人总念叨着要去看看呢。”岳老爷问道。
“谢伯父伯母惦记,奶奶这几日精神还不错。”令和答着,想了一下,又说:“这个时辰奶奶午睡起床了,令和先回去看奶奶。”
“也好,替伯伯给你奶奶问安。永羲,你去送送令和。”岳老爷说。
永羲答了是,就送令和出去了。钟麟看着令和离开,眼里满是不舍。岳老爷将儿子的眼神看在眼里,缓着语气说道:“钟麟,我知道你跟令和从小相熟,可是现在你们长大了,要懂得分寸,男女授受不亲,不可私下接触,更不能如此打闹!”说到后来声音严厉,不容辩驳。
“我跟令和什么也没干。”钟麟嘟囔着。
“你还顶嘴?!刚才那成什么样子!”岳老爷气愤道。“你拒绝蔡家的亲事,我还以为你胸怀天下,你别让为父失望!就算你中意令和,那也得两家父母商量了,明媒正娶,私下接触,不合规矩,明白吗?”
“儿子明白。”钟麟答道,停了一下,又像下定决心一样抬头说:“爹,我想娶令和。”岳老爷看了儿子一眼,说到:“是啊,你也大了,过了年就21了,亲事也该定下来了,等我跟你母亲商量一下,令和这孩子倒是不错的。”
钟麟看爹并不反对,心里也踏实很多,开心得很,不好意思的笑着答道:“谢谢爹。”
“臭小子,现在知道害臊啦!”岳老爷看着儿子宠溺的责怪。
1924年的春节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来临,可是新年的喜悦还没过去,大年初二,二月六日,吴老夫人却扔下令和驾鹤西去了。
那天中午,老夫人吃饭的时候胃口不错,用过饭后又跟令和说了一会戏,之后说累了,令和便扶奶奶上床午睡,待到该起床的时候奶奶还没动静,令和去看奶奶,老人安静的睡着,特别的安静,安静的让令和害怕,她颤抖着去试奶奶的鼻息,然后瘫软在床边:“奶奶”吴家安静的院子里响彻令和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令和木然的在吴家长辈的安排下执行着奶奶的丧仪,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她悲伤,茫然又害怕,奶奶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依靠,她的天塌了。
钟麟随父亲在吴家追悼,吴老夫人的离世他也很伤心,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老夫人,摸着自己的头,问自己长大想做什么的老夫人,终归是再也寻不见了。他看见令和跪在灵前,瘦弱的身体被宽大的孝衣覆着,苍白的几乎融入了那一堆没有生气的白色,他的心被揪痛,却不能多说什么,只一句:“令和妹妹,节哀。你还有我。”令和抬起泪眼对上那温热的眸子,冰冷的心仿佛活过来几分。她向钟麟俯首回礼,喃喃道:“谢谢你,钟麟哥哥。”钟麟扶起她,便随父亲大步离去了。
丧事之后,令和一直整理奶奶的遗物,摸着每一件东西流泪,永羲每天都来陪着令和,钟麟却不曾来过,他不想让他跟令和的关系沾上尘埃,在他心里那是最纯洁的所在,他在等着,等着尘埃落定,等着明媒正娶。
由于吴老夫人的丧事,提亲的事被暂时搁置,钟麟也知道现在提这个事不合适,并没有过于着急。但是这看似只需要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被两个不速之客彻底扰乱。
那天是3月初,令和正在房间里看书,下人通报说来客人了,一个老爷和一个小姐。
令和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奶奶说的父亲来。令和脚步慌乱沉重,从出生就未见过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她走到前院,管家是认识张老爷的,已经迎着张老爷走进院中,眼前的男人快50岁的样子,一身利落的灰色西装,穿着长风衣,礼帽,眉目如炬。令和愣住,这便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她不知所措,管家忙对令如说:“大小姐,这是您父亲,张老爷。”这样的介绍真是尴尬,自己的父亲要让别人介绍才知道,令和心里不禁苦笑,上前木讷的唤了一声:“父亲。”
张鼎煜却有些激动:“好孩子。”他上下打量着令和,眸中似有泪光闪动:“跟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啊!”令和看见父亲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身鲜亮的粉红色大衣,那颜色刺得令和眼睛生疼,奶奶过世不过一月,她一直素服素食,这样的颜色与这个萧索的院落格格不入。父亲拉过身边的女子,说:“这是你二姐,叫令杰。令杰,这是你三妹,令如。你们是亲姐妹。”
令杰一双大眼睛忽闪的看着令如,令如唤了一声:“二姐。”令杰看着单薄的令如,微微点头敷衍的笑了一下,显然对着憔悴的妹妹看不上眼。她转头对父亲说:“爹,好累啊,咱们进去吧。”
“好好,咱们进屋说,进屋说。”张老爷应着,令如连忙引着两人进了屋。
堂屋正中摆着吴老夫人的灵位,张鼎煜拉着令杰行了礼,入座后,不无伤感的说:“本打算过了年来看望姑母,没想到她老人家走的这么急啊”令如听得也红了眼圈。张鼎煜又说:“好孩子,别难过了,你从小跟着姑奶奶长大,可是北京的张家也是你的家,姑母如今不在了,你一个人孤苦无依,跟爹回家吧。”令如听得此言走到父亲面前,跪下说到:“父亲,令如听您的安排,可是,有一件事,令如想求父亲成全。”
张鼎煜说:“什么事?”
“奶奶从小疼我,我想给奶奶守孝到周年,以全孝道,还望父亲成全。”令如说。
张鼎煜叹了口气,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枉姑母疼你,可是,你自己在这待一年,为父实在不放心啊,我看这样吧,要不就守到七期,为父和你二姐在这陪着你,你看怎么样?”
令和执拗的不说话。张鼎煜又劝说道:“令和,你自己在这姑母也不会心安的,她希望你过得好,守到七期,也算全了孝道了。”令和想起奶奶的交代,流下泪来,点头答应了。张鼎煜扶起令和,让她坐在身边,跟他讲起了当年的事情,这些事,以前奶奶跟她说过,她从出生的时候亲娘产后失血去世了,她就被抱到奶奶身边抚养。张鼎煜说的伤感,又红了眼圈。
令杰在旁边劝道:“爹,就别说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了。”张鼎煜擦了一下眼睛,说:“对,不说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应该高兴。”令杰说:“对啊,咱们说点开心的,三妹,咱们出去逛逛吧。”令和一愣,她根本没心情出门,为难的说:“二姐,令和服丧,实在不能出门游玩。”令杰一翻眼睛,不满的说:“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自己出去逛。”说着就往外走了,张老爷对令杰喊道:“你别迷了路,人生地不熟的”令杰头也不回的说:“知道啦”便拐出了院子。张老爷无可奈何地说:“这孩子,从小就任性,被我宠坏了!”令如听出那话里的宠溺,心不自觉得疼了一下,从小就缺失父爱的她真的很羡慕二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