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漱玉正按着小皇帝的说辞勉励信王,一扭头,见他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神情恍惚。她皱眉:“怎么?朕说的不对?”
信王下意识否认:“不不不,皇上说的对。”
“哦,既然你也认为朕说的对,那就先留在京城吧。”姜漱玉极其自然接道。
“啊?”信王微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方才无意间又确定了一下,那淡淡的香味确实是从皇帝身上传来的。真奇怪,皇帝身上怎会有香味?非兰非麝,还挺好闻的。他心念微转,想到了正得宠的郑淑妃,暗想,莫非是被郑淑妃沾染上的?那应该也不至于吧?
等等,皇帝说什么?让他留在京城?
姜漱玉神情不变,重复着小皇帝的话:“你在皇陵那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回来多陪陪元霜吧。”
听到“元霜”这个名字,信王眸中闪过愧色:“元霜她”
姜漱玉暗暗纳罕,也不知这“元霜”是何许人也,不过她仍学着小皇帝的话:“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双亲。你是她兄长,是她最亲的人了,偏又去守皇陵,一去就是快一年,也不管她在京城过得怎样”
信王苦笑:“皇上说的是,臣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他双目微敛,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那好,臣留下。”
赵臻尚未说话,姜漱玉已然不自觉眉眼弯弯。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对,神情肃然,缓缓点了点头:“嗯。”
信王微微一怔,很快垂眸,遮掩了眸中的惊讶。他与皇帝自小一起长大,也知道这个堂弟惯会用面无表情来掩饰情绪。不过方才,皇帝是忍不住情绪外泄了么?
等告退离去时,信王还在回想着皇帝那个一闪而过的笑容。皇帝相貌随了太后,甚是俊美。平时神情冰冷,不苟言笑。那个笑容,倒是让人感到新鲜而又难忘。
送走了信王,姜漱玉才舒了一口气,姿态也不自觉放松下来,慢悠悠坐下,并同小皇帝搭话:“你这个堂兄,看着还不错啊,感觉不像是特别坏的人。”
沉默了半晌,赵臻才轻轻“嗯”了一声:“是跟他爹不太一样。”
在他五岁以前的模糊记忆中,他和信王似乎也曾有过一起玩耍的时候。后来先帝驾崩,摄政王临朝。他和赵钰自然也就没有太多来往。去年冬天赵臻出手对付摄政王,动作快,下手狠,当时也曾惹人非议。而这个时候,赵钰作为摄政王的亲生儿子,却主动拿出了父亲谋逆罪证,震惊朝野,连赵臻都有些意外。
信王此举,可能是为自保,也可能大义灭亲。但不管是哪种原因,赵臻面上都不会对他太差。
姜漱玉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她直接将身体让给小皇帝,好让他处理政务。
此时已是九月,朝中大事不多,提及最多的是每年一度的秋猎。姜漱玉顺着赵臻的视线看到好几份奏折里提到此事。不过小皇帝并未批阅,只放到了一边。
趁他放下奏折歇息的间隙,她有点好奇地问:“很麻烦么?”话一出口,她又有些懊恼,觉得是自己多事了,匆忙补救:“当我没问好了。”
平时小皇帝批阅奏折时,她都一声不吭的。
赵臻倒不以为意,他放下奏折在心里说:“不算麻烦,找个理由驳回去就行。”
“啊?驳回去?”姜漱玉诧异,“不是说秋猎很重要么?”
本朝素有春耕秋猎的传统,每年九月,皇帝都要率人狩猎,是打猎,也是练兵。摄政王代为执政时,甚至曾数次抢占头鹿,威风赫赫。今年秋猎是皇帝亲政后第一次田猎,意义非凡。可惜情况有些特殊。
赵臻轻啜一口茶,如实告诉她:“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能取消。比起露出破绽令人生疑,直接取消风险更小一些。”
“可是我们小心一点,不就不露破绽了吗?”
赵臻耐着性子:“不是小心一点的问题。朕是天子,依着惯例要率先垂范,要展示骑射。如果朕秋猎时一无所获,那就不仅仅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他无病无灾,骑射功夫忽然明显下滑,怎么可能不惹人生疑?还不如直接借口有违天和,今年取消。
他刚一说完,就听到了脑海里阿玉的轻笑声。他皱眉:“阿玉?”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姜漱玉咯咯一笑,“你忘了吗?我力气大得很。我也会骑马的。你只要会射箭就行了啊。”
“嗯?”赵臻闻言,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曾用这身体徒手扯断床围栏、轻松将银盏捏得不成样子的场景。他伸手拿起旁边笔架上的一支湖笔,右手稍一用力,湖笔直接断成两截。这力气,寻常男子也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