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挣扎了良久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守护有很多种方式的，不是吗？

那个人又问：“你可以不把我当父亲，但一定要把莫差当哥哥，你能做到吗？”

他向来说到做到，虽然被封了大祭司，却总是纠正别人的称呼。慢慢地，魔界的人都叫他二殿下，或是羽且殿下。

颜表哥常向他提起一个人，眉色飞舞地讲那个人的种种事迹，他总是笑笑不置可否。

有一天，颜表哥说：“月神殿下值的是夜班，她爱在圆月夜里去天河东岸的芦苇地，据说那里的月色很美，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想去看看曾经属于他的独角兽，听说现在是她的坐骑。天河西岸便是荒野之地，即便是被天界的人发现了，也容易脱身。

他说服了自己。

月色下的芦苇地果然很美。他假装不知道她是谁，笑着问：“我叫阿语，你叫什么名字？”

瑶池。

天后金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轻抿着鬓角的白发，眼神空洞。她的思绪飘到了远方，那里的整个山坡都是梧桐树。

当春风来的时候，花苞从枝头钻出来，傻傻的裂着嘴巴，淡紫色的花朵便徐徐而出。一树一树的灿烂，一树一树的云霞。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甜香，似有若无。

她喜欢坐在最高的梧桐树上，望着远处，盼望她的心上人早点出现在眼前，仰着笑脸，轻唤她一声：阿瑶，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曾也如花般灿烂，可终不抵似水流年。

天后金瑶原是凤族的族长，百鸟之王。

自她两万岁起，求娶她的贴子就络绎不绝。当时四海八荒传言，得者得鸾殿。鸾殿是妖皇的禁宫。不言自明，就是得者可以取妖皇而代之。

流言传到了老妖皇耳朵里，他非但没怒，反而公告各族，谁有能耐娶了凤族族长金瑶，无论身份贵贱皆封他为曦和殿君。

曦和殿君主管日升日落，是个举足轻重的君位，普通家族的子弟，也只有担了这个职务才能配得上凤族族长。

一年又一年，三万年过去了，终于传出了金瑶成婚的消息，结婚的对象是籍籍无名的龙族二儿子子俊。更令人意外的是，他拒绝了妖皇的封君。他说：今生有阿瑶足矣。

众人相互打听，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打动了美丽高傲的人儿。原来，他在凤族栖息的山坡每月种一棵梧桐树，三万多年，满山满野，再也种不下了，金瑶便答应嫁给了他。

妖皇也为子俊的深情打动，再加上金口许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便又公告各族，待他们有了孩子，无论男女，皆封曦和殿君。

婚嫁求娶的同时，各族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大族想吞并小族，小族想扩大成大族。

金瑶生了第一个孩子金乌，金乌封了曦和殿君。

子俊封了龙族族长。

龙凤两族合并成立了神族，子俊成了神族族长。

又三万多年过去了。神、魔、鬼和凡人族形成了四足鼎立的局面，首领称帝。子俊改名为帝俊，并把都城迁往了天宫，神族敬呼天帝陛下

在一次同兽族的争战中，子俊被围困，金瑶不顾身孕冲进包围去救他，落了胎，医师说再不能生育。那时候他们的儿子金乌，已经一万多岁了，是神族的第一战将。子俊时常感叹：多几个像金乌这样的儿子，多好啊！

于是金瑶便天上地下的求医寻药。两万多年后，终于心愿得偿。后来她都不敢回忆怀孕的那十年，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吃不下东西，一日一日的消瘦。熬得精血将尽，满头白发，仍不愿放弃。

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她的儿子金乌，一身风寒的回来，带回了上古青莲的莲心，可以永生不灭的稀世珍宝。

那时候老妖皇早已身归混沌，魔族占领了妖都，废新妖皇胡桑封其为王，胡桑誓死不从，自灭神形，妖皇室四散。

又过了两千多，便是神魔大战。金乌一枝银羽箭，危机时刻挽回了神族的败势。

十万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她想问问铜镜中陌生的自己：阿瑶哪里去了？子俊哪里去了？你的儿子金乌又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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