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穆清无法,只得答应了一声,出了青云堂向西北行去。他翻过茅草岭,忽见前方不远处一袭青衣飘然而来,疾如驾风。
岳穆清惊喜喊道:“师父,师父,你回来啦!”
那人骤然缓步,意外道:“穆清,你怎么在此?”来人正是易飞廉。
岳穆清脸上一红,心虚道:“嗯,玉露师姐和云旗师兄都扭伤了脚,我奉陈师伯之命,去天机堂请冯晓师姐来给玉露师姐瞧伤。”
易飞廉“哦”了一声,奇道:“怎么这么巧,两人都扭伤了脚?这等跌打损伤,长空师兄也会看,何必舍近求远?”
岳穆清道:“许是男女有别,陈师伯觉得不大方便。”
易飞廉“嗤”的一笑,摇头道:“师兄给玉露做爹爹都嫌略大些,何必颇多顾虑,他虽是正人君子,规矩可也忒多。”
岳穆清讷讷不言。
易飞廉叹气道:“罢了,你也不必跑这一趟了。我刚刚回山,原是要上云峰阁面见掌门,既然玉露云旗都有伤在身,我先回去看看。”
易飞廉说罢,也不待岳穆清回答,当先大步走去。
他似有心事,一时忘了岳穆清还在身后,竟然运起“清风步”轻功,越走越快。
岳穆清跑着跑着便跟他不住,只得在易飞廉身后喊道:“师父,师父!”
易飞廉恍然回神,自失一笑,长声喊道:“别急,是为师心里有事,走得太快了。”
岳穆清急急赶来,易飞廉却忽然问:“穆清,你已经练到足阳明胃经了,是不是?”
天下武学,内功为体,技击为用。举凡名门大派,无不重视内劲修炼,琅琊剑派虽以剑法称名,在此节上也不能例外。
而天下门派内功修炼之法虽然各异,但究其本质,均是逐脉修炼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最后以各种法门贯通二十经络,使得真气循环往复于丹田气海与二十经脉之间,完成大周天运行。
只不过大多武人穷年累月,毕其一生,也不过能炼完十二正经罢了,能练到奇经八脉的,十无二三。
而至为艰险的则在贯通大周天这一步,多少成名高手在此功败垂成,那些知难不退、强行闯关的多半非死即残,一身本领付之东流,真正能贯通大周天的,万中无一。
岳穆清拜师时开始随易飞廉修习内功,花了不到两年的功夫将第一条手太阴肺经逐穴练通,能御使真气在手太阴肺经一路上流转。
这在他的年纪当然很不容易,但论修炼进境,却也谈不上非常快。
一年前他开始修炼手阳明大肠经,而后数月易飞廉奔波在外,便不知他内功修炼进境如何。
此时易飞廉看到岳穆清奔跑之际跨步甚大,提足发力时,面上气机若有若无在承泣、四白、下关、颊车等诸穴涌动,便猜测岳穆清已练通手阳明大肠经一路,开始习练第三条正经足阳明胃经。
岳穆清好不容易追上易飞廉,喘气道:“是啊,师父。半个月前我练通了手阳明大肠经,陈师伯便教了我一些练足阳明胃经的法门,你看出来了?”
易飞廉大为满意,点头道:“穆清,你讷言敏行,勤学肯练,因此才能在一年之内练通一路经脉,师父心中好生开怀。”
岳穆清挠头一笑,不好意思地答道:“陈师伯说师父年轻之时曾在半年之内练通一条手少阴心经,比起师父来,穆清可差得远了。”
易飞廉却道:“内劲修炼,重在扎实,倒也不一定是越快越好。你如今既已练到足部的穴位,清风步的一些入门步法,为师便可以开始传授于你,你可愿意学习?”
岳穆清闻言大喜道:“徒儿愿意。”
一师一徒当下边走边说,易飞廉谆谆教导,岳穆清频频发问,虽然未必十分明白,却也强记心中,以待日后揣摩。
行了一阵,青云堂门户已在近前,早有小童报知众人,堂下众弟子欢欣鼓舞,都来与易飞廉厮见,各叙离情别意。
易飞廉与众人稍谈一阵,便问起朱赵二人,陈学义道:“朱师妹和赵师弟有伤在身,还在别院之中将养,并未告知他们师父归来之讯。师父既然垂问,弟子这便差人前去传唤。”
易飞廉摆手道:“他二人有伤在身,还要他们前来拜见为师,师父哪有这么大的架子?穆清领我去吧。”
说罢也不待众人回答,举步便走,岳穆清赶紧跟上。
到了别院第二进门外,易飞廉伸手一推院门,那木门吱呀一声豁然洞开,只见院中并排放着两张长椅,赵云旗和朱玉露分卧左右,二人均有一足高高搁起,用纱布裹成一团,恍若两柄银锤置于兵器架上,令人忍俊不禁。
易飞廉“喷”地一笑,赵、朱二人闻声而起,见是易飞廉来了,惊讶万分。
赵云旗机变甚速,忙转笑脸道:“师父,你怎么回山来了?”
易飞廉忍笑道:“什么话,难道师父不该回来?”
赵云旗眼珠一转,笑道:“回来固然是应该回来,却不该这么悄悄地回来。师父这次奉掌门师公之命出山,跑遍大江南北,联络苏家庄、沧浪派等门派,帮助朝廷敉平了镇海军之乱。这么大的功劳,师父该当先传书回来,让掌门师公带着大家伙儿下山相迎才对啊。”
朱玉露和岳穆清听他侃侃而谈,都露出了惊奇的神情。
易飞廉历次下山,均不会向弟子说明缘由,堂下弟子只知师父出山办事,至于具体做的什么,向来无人说起,不知赵云旗何以如此耳聪目明。
易飞廉却叹口气道:“帮助朝廷?师父何曾是帮助什么朝廷,只是为了东南百姓免遭涂炭罢了。”
赵云旗大感奇怪:“师父,镇海军之乱已平,你怎的却不高兴?”
易飞廉却摇头叹息:“浙西一隅何足道,天下百姓要受的苦,可还多着呢。”
岳穆清和朱玉露插不上话,一时间却都听得出了神。
易飞廉却忽然转了话题:“怎么,师父不在,两个人便一起伤了腿脚?哼,说吧,这次是贪玩去了什么险处,才闯下这样的祸来?”
赵云旗嘿嘿一笑,将对陈长空说的言语又说了一遍。
易飞廉哼道:“云旗,你年纪也已不小了,这贪图新鲜、喜好涉险的性子,还不收一收?剑法不见长进,闯祸倒是无日无之。”
赵云旗吐舌道:“师父,我们这伤也不甚重,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师父回来,我们心里一开心,说不定还好得快些。”
易飞廉嘿然道:“就你会说嘴。”
说罢便转向朱玉露道:“玉露,你的足伤无人诊疗,且将纱布解开,让为师看看足骨是否有伤。”
朱玉露一听易飞廉要看脚伤,脸上登时变了颜色,口中支吾嗫嚅,又禁不住向赵云旗瞥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