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没有声音，甚至有些难以感受到四肢的存在。

“前面好像有什么……”

陆千凡努力向前探去，身体却十分沉重，根本无法迈出半步。

心跳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好像即将要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眼前似乎变得清晰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这是一片树林。

但并不是那种生机盎然的树，而是分外干瘪，看起来分外诡异。地上满是灰黄的杂草，有些凌乱地倒伏了一片，似乎是被什么人踩踏过。

这场景，倒有几分莫名凄凉的味道。

陆千凡远远地看见一个人靠在树边，没有动弹，没有生息。

“有些熟悉……这到底是哪里？”

当陆千凡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时，脑袋像是闯入了一道惊雷。

阿娘？

阿娘！

陆千凡飞扑过去，摔倒在那个浑身冰冷的人的面前。她甚至来不及让自己保持平衡，就挣扎着爬起来，狠狠抱住了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僵硬地和一块石头一样。

“阿娘，您怎么来了……我真是好想您啊。您还认得出我吗，我已经长大了，可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了。我还是学了剑，但是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好，要是阿爹知道了应该会笑话我……

说到阿爹，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容颜了。阿娘，你还记得吗……”

陆千凡啜泣着，朝着根本不会有回应的人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她知道，这是梦。

不过，是梦也好……

“哎呀，这里还漏了一个。”

一个各位刺耳的声音传入陆千凡的耳朵，带着些许邪魅的笑意。

陆千凡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是了，是那个魔族。那个将阿娘变成这幅模样的魔族！

陆千凡听见魔族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踩踏着草和枯叶，划开弥漫的血腥味走过来。

一种恶心感翻涌上来，厌恶，憎恶紧随其后。

陆千凡有多想在那一刻将那魔族砍成两半，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听指挥，也无法动弹，甚至在……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要发抖！找到这个魔族，报当年之仇恨，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陆千凡缓缓抬头，看到魔族沾染斑驳血迹的指尖已经近在咫尺。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尖利的指尖就会刺入胸膛，就会……

就会死。

明明是个梦，陆千凡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惧。

陆千凡看到的自己因为害怕而挡在眼前的手，是那么小那么光滑，根本不拿不起一把像样的剑。

那根本不是自己现在因为练剑而变得宽厚的手。

不对，这一切为何那么熟悉。

恐惧，让陆千凡暂时失去了思考。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一段繁华而不失利落的剑招刚刚落幕，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男子的背影。

很有安全感虽然并不高大。

往地上看去，那个魔族被一剑砍断了咽喉，因不甘而瞪着的眼睛也逐渐黯淡。

有人救了我？

对，是有人救了我。

虽然很模糊，但我是记得的。

他是谁呢？

我应该是记得的。

陆千凡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时，视线却是模糊的。因为没有任何记忆，他的脸上好像空无一物。

我……不记得了。

这应当是回忆吧，对啊，我已经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就在陆千凡失落之时，那个人动了。

他将剑插在地上，而目光似乎落在了陆千凡的身上。

陆千凡此刻也看到了：

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他的剑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断剑。

可是这样的残破不堪的剑究竟是怎样斩断一个魔族的脖颈的？

“……要去哪？”

这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几乎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

陆千凡摇了摇头，扶着树努力不让自己发抖，总算是站了起来。

“你，名字？”

那个人继续问到，不过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到有多少关心甚至担心的语调。

“陆千凡。”

陆千凡这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天空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

那人似乎看出来陆千凡的想法，默默将剑收了起来，然后将陆千凡揽入怀中。

陆千凡挣扎地想要推开他，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几岁孩童的力气，况且此刻甚至连站起来都已经费尽全力。

推不开……

但不知怎么，这样被抱住的身体不再发抖了。那个人很温暖。

一瞬间，陆千凡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为什么不是阿娘，不是阿爹？为什么会是一无是处的我啊！他们一定能做得比我好吧，我不要，我不想现在这样……我好难受，好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千凡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也再哭不出一点眼泪，可是心里依旧很难受。

哭不出来了。

现在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