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林甫饮一口香茶漱口之后,身旁的婢女下蹲仰颈,张口接下了李林甫的漱口水!
在李瑁的震惊与不适中,大管家五福已经开始按品秩送客,官员们如蒙大赦,那倒霉蛋也被同僚狼狈拖走。婢女们熟稔撤走檀桌上的佳肴,好些连一筷都没动,月堂内渐渐变得寂静,可那些官员并未远走,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月堂外,等最后向右相叉手告退。
五福为李林甫披上棉袍,这位六旬老者垂着目光,这时才朝李瑁和蔼笑道:“三年未见寿王,都有些面生了。”
显然话里有话,若放在曾经,此时寿王该站起身叉手作拜了,可现在的寿王却端坐着纹丝不动,甚至还微微一笑。
李林甫面上还没有任何变化,可身旁的五福两眼变得阴鸷,冷道:“阿郎,寿王今日前来相府,是为讨要那胡奴。”
“他是我的伴读,有名有姓,叫元真。”李瑁蕴着力一字一言缓缓强调着,没有望向李林甫,也不理睬五福,双目平视,右手把玩着腰间玉带上的金镂节。
气氛有些凝滞,这五福长相虽平平无奇,可在高门深府中,越看似普通的大管家就越不简单,他两眼烁着精光盯向李瑁,作势敲打道:“寿王可知在这非常时期来相府,会给相公添不少麻烦。”
李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置若罔闻,这让气氛愈发凝滞。
“寿王可知那胡奴与秦无阳相识,曾是北庭瀚海军的同袍!兹事甚重!”
大管家本以为此言一出会惊得寿王失了魂魄,趁此机会彻底驯服这废物龙子,好教月堂外的官员们亲眼见证,寿王往后就是右相的傀儡了。
可李瑁依然不予回应。
五福心中犯嘀咕,惊疑今日这寿王是怎得?既然说事不成,那就跟你说规矩!
“永王每回来相府听教都知站着,寿王可知道?!”
五福的话音回荡在整个月堂,连外面的官员们也如同立仗马般噤声而立,此言一出就谁都没有余地了,只是摸着金镂节的李瑁让这片刻时光变得极为漫长,漫长到五福开始怀疑寿王是不是傻了。
还好事态还是按照全场的期待发展,李瑁终于缓缓起身,可他并没有向李林甫行礼,而是边朝外走边说道:
“一个寿王来到右相的府里,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是不是想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李瑁口中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却让全场惶恐。
这废王就这么肆无忌惮了么?
“你们把元真押到府里,不就想着往本王身上做点文章,但你们有没有脑子?左骁卫是谁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容易把人交给你们?你可知会给你家相公添多少麻烦?!”
五福被一语点醒细思极恐,若寿王不赦,全长安的焦点都在寿王身上,拿元真确实能做不少文章,栽赃嫁祸可以一样不落,可如今寿王无恙,元真在相公手上反倒烫手了!太子正愁没有相公插手挖心案的证据!
“所以,把元真交出来,就当他从没来过这里,顺便我再送右相一个人情。”
“你过来。”李瑁招呼起五福。
月堂外的官员们众目睽睽,在右相府里除了右相还有谁能对五福呼来喝去,寿王哪来的胆子反客为主?
五福瞅了眼李林甫,见主子面含笑意,心领神会的他只好大方走到李瑁面前,两眼盯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寿王。
李瑁朝五福礼貌地微微一笑,人家还不明所以之际,一巴掌直扇其脸。
月堂内的李林甫渐渐敛回睁大的双眼,饶有意味地笑起,看来他对寿王烧了罪证这件事不再意外了。
反观五福满脸惊惧,并不是因为这一巴掌,而是看到了李瑁的那道眼神,那是武家人特有的眼神。
右相李林甫+500
礼部尚书李擢+5
吏部侍郎王鉷+3
侍御史崔同心+3
……
右相府大管家五福+1
身体恢复进度:702/1000000
……
相府外的平康坊已经华灯初上,李瑁由南门入坊,见大街上车马粼粼,繁闹有声,终于见识了长安最纸醉金迷,最奢靡销金的繁华之地。
婢女孁儿跟在身后,她并不知李瑁进右相府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李瑁怎么就把人要回来了,看他坐在街边的拴马石上安静发呆,想来是又在府里遭受了欺辱。
天空飘下雪片,灌街而来的风把它们吹得漫天飞,让满街的华灯更加绚烂。
而此时的李瑁确实在发呆,因为在不远处的街中央,竟有一道十几丈长顺街而立的花墙,时值凛冬都叶绿花红,开得那么好看。
但令他发呆的不是景,而是花墙边的一袭劲装红衣。
雪风中英姿飒爽,如墨长发下一对明眸尽显西域女子之美,但仅此之外皆是汉人的柔美面容。
“那是蔷薇。”孁儿也赏着这道花墙。
“她是谁?”李瑁呢喃着失了神。
此瞬,风静,雪片飞落在身,在街,孁儿冷言一句:“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