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六世一时愣住，皮埃尔·德·卡斯泰尔诺则先一步问道：

“大主教的身体怎么样了？”

“大主教人……大主教大人已经蒙主恩召了！”

消息如晴天霹雳般打在雷蒙德六世身上，蒙彼利埃大主教虽然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但却不是一个坚定的教权主义者，在异端的相关事务上多有忍让，让他更容易把控局势。但现在他遇刺身亡，这无疑会引起教权派臣民的暴动，更是把他的谈判节奏彻底打乱。蒙彼利埃大主教的遇刺无疑是一块沉重的巨石，沉重到可以压塌这张谈判的桌子，把矛盾用最暴力最赤裸的方式展现在众人面前，让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政治手段都无法施展。

“伯爵大人，你治下的异端已经猖獗到这种程度了，连一位大主教都会在他的主教座堂里遭遇刺杀，你竟还想着洗脱自己的罪责吗！”皮埃尔·德·卡斯泰尔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直指着对面的雷蒙德六世喝到。

雷蒙德六世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他对自己治下的清洁派异端组织是有了解的，知道他们没有那个实力，更没有那个胆子去刺杀一名掌控教省的大主教。

他已经反应过来，并有所猜测。这件事发生得这么巧，就发生在他谈判的时节，恐怕所谓的大主教遇刺，根本就是眼前特使自导自演的把戏，为的就是压垮这张谈判桌，顺便除掉那个懦弱的大主教，好让教会重新掌控朗格多克，甚至是延伸到整个南法地区。而最麻烦的事，他偏偏没有任何证据。

“你该悔改了，伯爵，朗格多克和图卢兹已经在异端的阴霾下掩盖了太久，您该让上帝的葡萄园回归他的怀抱，否则就将招致教皇的绝罚，到那时，我们不会再为您和您的领民举行圣事，您的臣子也会从效忠的誓言下被解放。”

眼见皮埃尔·德·卡斯泰尔诺准备乘胜追击，雷蒙德六世干脆彻底撕破了脸：“滚出这里，虚伪的教士！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如果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就会让骑士砍下你的脑袋！”他厉声暴喝，把整张谈判桌掀翻，没有给彼此再留下一丝余地。

眼见周围侍立的骑士纷纷把手按在了剑柄上，皮埃尔·德·卡斯泰尔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着实没想到，这位一向以狡猾闻名的伯爵竟然玩了撒泼打滚这一招，甚至拿他的人身安全来威胁他。

他想大声说“你们不敢拔剑，一旦拔剑，就是对主的不敬”，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是个惜命的人，他不敢去赌这个，不敢赌这帮愤怒的南法蛮子在盛怒之下能保留几分理智，而在正面冲突中，他绝对赢不了一屋子的骑士。

可无论怎样，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刺杀的计划没有出意外，雷蒙德伯爵还在这里落下了口实，对教皇特使的大不敬和对异端的包庇在基督教世界乃是重罪，那么就算今日狼狈而走，也迟早能在谈判桌上把丢掉的面子拿回来。于是，他冷着脸丢下了一句话，就愤愤而去：

“雷蒙德伯爵，不要往井里吐痰，因为以后你还是要喝井水的。”

看着窗外骑骡而去的白袍身影，套房内的雷蒙德六世喘着粗气，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没有理会想上前说些什么的圣吉尔修道院院长，换上轻甲，带着手下的骑士和扈从向尼姆而去。在那里，他们还有一场奢华的宴会，甚至邀请了著名的吟游诗人加赛尔姆·费迪特。雷蒙德六世寄希望于这场休闲的宴会能抚平他内心焦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