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说道:“能不能再来一碗?”
程虎似是没想到这个家伙上来的第一句话是向自己再要一碗水喝,一点也不怯场。他似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接过了长青手中的空碗,转身就去盛水。可就在他转身后弯下腰的那一刻,长青却动了。他突然暴起,双腿发力一个弓步就向前冲了过去,右手的手肘朝着程虎后脖颈子撞去。远处的那些孩子正看着他们,却见到长青突然对程虎发难,正要呼喊。但听见“砰”的一声,程虎竟然有所防备,他塌腰沉肩猛然转身,双手交叉挡住了长青的偷袭,然后双手腕子一番,顺势用力一抓,紧紧的钳制住长青的右臂。
“哎呀,这人好大的力量。”长青手臂被抓住动弹不得,心下也是突然一紧,赶忙用左右手合力试图挣脱。刚才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观周围的情况,此处除了那些被关押的孩子和这个程虎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山匪。心想这不正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吗?只要治服了程虎便可从这里出去。以他的功夫,一般对付二三个成年人都不是难事,更何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尽管程虎看上去身形魁梧,但若他不曾正经的修炼过什么武功,对自己倒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倒霉,这种地方竟会遇到“高手”,如此轻易的就化解了他的偷袭。
“你!”程剿那碧色的双眸此刻死死的盯着长青,目光似乎也有些复杂。刚才他仔细打量长青时观察到这个少年的身材特征不似普通,就已经判断出他很可能是习武之人,因此他才有所戒备,当长青提出再来一碗水的时候他才有所犹豫。尽管心里有所戒备,但长青那一击之威也让他大感意外,从长青迅捷的步伐、凌厉的招式和这股巨大的臂力来判断,绝不是一般的三脚猫功法啊。现在竟然与自己势均力敌,自己在他这般年纪可是做不到的呀。
二人这般的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竟都无法用力量降服对方。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轻轻的说道:“哎,新来的,你快别跟虎哥打了,他不是山匪。就算你能打赢了虎哥,你也跑不出去的,你们要是弄出太大的动静,外面的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停手吧,连芳没有骗你,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程虎语气温和的劝说,但是双手丝毫也没有放松下来。
长青略加思索,“从小姑娘和程虎的话语中,他听出似乎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还不清楚的,想就这么简单的逃出去似乎有很大的风险,或许是自己过于自信了。”于是,他缓慢的撤去力道。感受到长青手臂传来的力道变化,程虎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缓慢的松开了长青的手臂。二人各自往后又退了半步,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时候长青才转过头看向连芳的方向,只见有七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围在一个小姑娘身后,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只不过长的个子要高一些。看到他们的模样,长青立刻就感觉十分的愤怒,因为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脸上和手臂上还有一些明显的皮肤溃烂的斑块,这明显是一种中毒的症状。
长青的母亲精通医术,他们母子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在陕州的府城里落脚,全靠母亲在一家医馆行医。从他三岁开始父亲教他习武,母亲就教他医术,对于一些常见病的诊治他是没有问题的。刚才当他一进门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的时候,夹杂在其中的草药味道就让他异常警惕,因为他十分熟悉,那些可不是一般治疗常见病的药物,竟是一些蛇虫鼠蚁夹杂着蓖麻、铃兰等毒草熬煮过的味道。他起初还纳闷为什么这些味道会出现在这里,现在看到连芳他们皮肤溃烂所呈现出来的样子,他突然就想清楚了。是谁竟然如此丧尽天良?为什么要喂那些毒物给这些孩子吃,而且明显的施毒之人并不想马上毒死他们,而是控制住了剂量,让他们慢慢的中毒,这种中毒的过程对人来说就是一种漫长的折磨。长青越想越愤怒,他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起了连芳的手,把住“寸关尺”,开始感知连芳的身体情况。
程虎见状大惊,赶忙一步冲到近前就要阻止,却见连芳向他摇头,示意他长青没有恶意。连芳见长青把住了自己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上面,就跟山匪中的那个大当家的动作一模一样,就知道长青应该懂得医术,一定是在查看她身体的情况。
用手搭在寸关尺上诊脉是医家给人看病时的诊治手段之一,寸、关、尺是以双手手腕后高骨内侧为关,关前为寸,关后为尺。两只手都各有一个寸关尺,故而二三得六,共有六部脉。我们经常听到有人说说诊脉分男左、女右,其实是误传。医师诊脉并不是男人只诊左手,女人只诊右手,而是不论男女都要通过双手的寸关尺来诊脉。医师通过手指感应脉搏跳动的形象,通常有浮、中、沉三种情况,可以反映出人体中各个脏腑的协调作用、心气盈衰、脉络通利、气血盈亏等情况。通过这些形象,医师可以判断出病人的病因、病灶所在以及思考如何祛除。
长青耐心的换手,他摸到连芳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各处脏腑都已经被毒素不同程度的侵蚀,虚弱无力。同时也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虽然胆怯和紧张,但她也有着无比坚定的求生欲望。他见过无数这样的孩子,那些流民的孩子,可以说他就是跟这样的孩子一起成长起来的。只不过连芳他们没有他那样幸运,长青的母亲有一身的本事,能够带给他越来越好的生活。长青对这些流民的孩子没有一丁点的嫌弃,相反的对他们的遭遇都十分同情,仿佛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幸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此刻他的想法不只是设法让自己脱身,他还想要拯救他们,一个都不能落下。
“我姓洛,我叫洛长青。你们直接叫我长青就行。连芳是你的名字吗?你姓什么?”长青语气真诚,在那种上百人排队分食一锅米粥的日子里,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就是直截了当的互问姓名就成为了玩伴,然后不知不觉的又一个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
“长青,洛长青。我就姓连,单名一个芳字。我猜你是懂得医术的吧,怎么样?看出些什么问题?”长青语气真诚,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让连芳放下了戒备,开始跟长青对话。
“就算是长青哥哥懂得医术,可是这里也没有药材啊?”
“长青哥哥,你能给我也看看吗?我一直肚子疼。”
“长青哥哥,能不能给我也看看,我也肚子疼。”
......
渐渐的,其他的孩子也围拢上来,小声的嘀咕着。
长青查看完连芳的情况,又依次看了看其他孩子。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转向程虎,他问道:“你不用回去复命吗?咱们现在就这么说话,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