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师父气的脸发青，眉毛、胡须直立。

李明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两个师弟，窜了出去，把人抓回来。

现场看热闹的观众不嫌麻烦多，不管有没有打赏，都纷纷囔囔退钱，关师父和班主陪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褶子在眼角挤成一堆，弓着腰，说着不是，恳求观众高抬贵手。

有两个地痞流氓走进人圈内找麻烦，一脚将班主手里的小锣踢开。

“什么下三滥的玩艺儿？也敢到天桥来？”一开口就很地道。

现场更加混乱，班主的求饶声、地痞流氓的辱骂声、群众的起哄声交织一片，围观的人群将整个道路都围住了。

这时李明和师弟也押着逃跑的小癞子回来了，看着这一幕，李明心头焦急，关师父对他还是很好的，戏班也是他的家。

急中生智，李明想到了一招。

“各位爷都别吵了，看我小石头给大家表演一个真功夫！”

围观众人安静，想看看这十一二岁的小孩能有啥真功夫。只见李明拿起一块压布的青砖，一截放在长条凳上，一截露出来，左手压住，右手成刀状，高举，落下！

“呀！”伴随着一声怪叫，孩童瘦小的手掌将半手掌厚的青砖劈成了两半。

“好！”安静了一两秒，不知道是谁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声叫好，其余人纷纷应和。

李明强硬的手劈青砖赢得了大家的赞赏，让刚刚的纠纷消失的无影无踪。

“卧槽，这青砖真硬，还是红砖好劈。”李明拿着断成两截的青砖向看戏的众人展示断面，证明其真材实料，心中暗暗吐槽。

高中时物理老师装逼带着一块红砖来上课，展示了一把徒手劈砖，教室里“哇”声一片，后来物理老师才说出其中的奥秘，左手将砖抬一个角度，这样砖不是被手劈断的，而是被下方的平台给磕断的。

感谢物理老师，等我回去后一定回高中母校给物理老师一块青砖让他劈。

人群中一个衣着破旧的女人抱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孩看着这一幕，小孩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英雄”。

冬日的北平，黑的早，天还下起了雪，很快将灰蒙蒙的世界变成了白蒙蒙。

戏班回到四合院，关师父开始教训各个徒弟，当然，主要是逃跑的小癞子。

“叫你逃跑！叫你逃跑！”关师父狠狠打着小癞子，棍棒教育虽然残酷、疼痛，但往往很有效，人都是怕痛的，关师父的师父也是这么教训他的，讲道理？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就像很多家庭中父母喜欢棍棒教育，孩子偷东西了，打就是了，打怕了，打疼了，孩子自然就不会偷了，很简单，也很有效。

至于给孩子讲道理，说偷东西不对，会被警察抓，或者更深层的讲偷东西不道德，会影响周围人对他的看法，败人缘。就更少了。父母也没那么多的耐心、以及思想感悟来讲。

这个年头，清末民初，社会动荡不安，一个小孩子跑到外面只有死路一条，被人好心人收养、救助，不存在的，自己都活得艰难，家里子女多的还会将子女卖去学艺、卖去青楼当侍女当小厮，怎么会收养一个孩子呢？

关师父知道这些，才这样生气小癞子的逃跑，狠狠的打，这样这群兔崽子们才会长记性。

徒弟们被这架势吓着跪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整个院子里只有戒尺打在屁股上的啪啪声，以及关师父的谩骂声。

教训完逃跑的小癞子，关师父开始教训其他徒弟，有的人被打哭了，还会被多打几下，轮到李明时也不能幸免，挨了两板子。

“你！明儿早起，自己在院子里练一百下旋子！”丝毫不提及李明劈砖给大家伙解围的事，加重了训练任务便折磨下一个徒弟去了。

屋外风雪交加，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孩走进了这个四合院，正是天桥看戏的那对母子。

艳红满脸笑容的向关师父讨好，右手护着一个身穿长棉衣、手持绣花暖手抱枕、头上戴着灰色围脖、一顶黑色帽子、只露出两只水灵的眼睛观察外界的小孩，小孩一看就很受母亲的疼爱呵护，一身的保暖衣物死死的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带着孩子来拜师学艺的。”李明等一众师兄弟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因为他们也曾经是这样被父母牵着踏入这间四合院的。

十来双眼睛好奇看着这对母子，打量着这个“新师弟”。李明想到了自己学生时代班里来了转校生，也是这幅画面。

关师父知晓来意后，带着母子二人走进里屋，得先看看这孩子有没有吃戏饭的命，有没有唱戏的天赋。

五官精致，身材匀称，腰腿也好，关师父心中暗喜，可是到检查手时，小孩子死活不愿将右手从暖手抱枕中拿出，关师父起了疑心，用力一扯，一看，六根手指。

失望地甩开孩子的手，关师父可惜的的转身说道：“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以为碰到了一个好苗子，结果手是畸形的。

艳红眼泪鼻涕俱下，再三祈求关师父收下，甚至还妩媚的暗示了自己可以肉偿，但六根手指的异类，关师父怎么答应收下。

“磨剪子嘞~”墙外的胡同里，磨剪子的师傅一声声叫唤着，艳红心一狠，带着小豆子出了门！

母亲的手死死抓着儿子的那只六根手指的右手，拉扯的儿子走到磨剪子的摊位面前，八岁的孩子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解，不知道母亲想干嘛，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就这样亦步亦趋。

在磨剪子摊面前，母亲将儿子的围脖上拉遮住眼睛，死死盯着儿子，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娘，手冷，水都冻冰了。”男孩怯生生的说道，他还不知道母亲的想法，想把手塞回暖手枕里取暖。

最终，艳红拿起磨剪子摊上的一把菜刀，手起刀落，那个多余的手指被砍下，砍完后仿佛自己都不敢相信，呆呆的望着。

冰冷的手降低了对疼痛，男孩一会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手指一凉，用左手摘下围脖，不可置信的看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思考了一会，才感觉到疼痛，“啊！”。

响彻了整个胡同，院内的李明等学徒也听到了。

“唉。”李明叹息一口气，见过各种各样来带孩子拜师学艺的，但这样心狠的也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也不能怪那个母亲，一个妓女养大一个孩子太难了，孩子又能学到谋生的本事？还不如拜师学艺，活下去的可能性大点。

最终，艳红在茫茫风雪中离去，脚印被新落下的雪掩盖，好似从未来过戏班，只是学徒中多了一个叫小豆子的秀气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