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忍受着蚀骨的疼痛，突然感知到身后的对手气息陡然暴增，反而释然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轻敌，但最终没把握住机会，葬送了胜利。此刻，陈渊自嘲一笑：“原来是这样…是我输了。”

陈渊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溪映摔落在地面上，韶小箐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下坠，连自己最爱惜的佩剑都握不住了。

她瘫在地上，也已无力再起。漂亮的脸蛋和素裙满是血渍。在作为裁判的长老宣布了韶小箐的胜利之后，双方的师长立刻便冲上了擂台，带走了自家的弟子。

十六进八的最后一战，倒是又让所有人感到意外。这一次，创造奇迹的又是剑峰。

荼玄真人盯着叶卿婵抱着韶小箐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思考什么。御灵峰的看台上，吕罄竹的面色阴沉得吓人。

韶小箐躺在叶卿婵的臂弯里，对着叶卿婵俏皮地笑了笑：“师尊，我没有丢剑峰的脸吧？”

“傻姑娘。”叶卿婵明媚一笑，眉目间的温柔如春水，“你一直都是师尊和师弟师妹们的骄傲。”

琼黎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大概是师尊表情最明显的一次了。

韶小箐虽然伤势不轻，但好在突破之后灵力得到了补充，体魄也强健了许多，意识一直都很清醒。

叶卿婵将她安置在一间厢房中静养，很善解人意地没有问她最后一剑的由来。

如今五峰大会已经决出八强，很快便要进入尾声。琼黎搬了椅子坐在厢房中，陪着韶小箐。他缓缓翻着手中的书卷，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静静地流淌。

韶小箐忽然对他说：“师弟，你要赢到最后。”

琼黎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笑道：“师姐对我就这般有信心？”

韶小箐感受着体内灵力的变化，点了点头：“本来没有，但现在我只觉得，师弟你藏得有点深。”

琼黎伸手揉了揉韶小箐的头：“交给我吧。

…

沈瓢脸色阴沉得像秋天的阴雨，消瘦的脸庞更加凹陷，半闭的双目呆滞无神。

“怎么会…”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颤抖着，嘴里反复念叨。

琼黎静静地看着擂台中的战况，没有理会沈瓢的躁动。

擂台上周灵丞道法更胜季秋一筹，他在与后者交手的百个回合间便连布三座大阵，优势即将化为胜势。

再之前的一场较量中，阎屿仅仅用了十四个回合，便压制了一名御灵峰弟子，轻松晋入四强。

“怎么会这样…”

耳边持续飘来沈瓢的声音，吵得琼黎有些心烦。他确认了擂台上周灵丞的胜利之后，转过头一把将沈瓢从地上拉起：“沈兄，上场了。”

沈瓢哀怨地看了琼黎一眼：“琼兄，要不我直接认负吧。”

这一次的抽签，沈瓢正好和琼黎对上了。他唯一的倚仗便是以阴阳术炼制的本命飞剑，但所有的剑在琼黎面前都不好使。

沈瓢郁闷了半天，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能赢。

琼黎用指尖轻抚腰间别着的长夜，走在沈瓢前面，也没有谦让什么：“沈兄要是真的不想打，走个过场便是。”

两人上了擂台，互相抱拳，道了姓名。沈瓢上来便将大量灵力灌注于本命飞剑之中，晶莹的剑体如流光飞出，随后他也动了，抬手便是一掌，盖向琼黎。

在前两日的战斗中，他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撼岳境中期，此刻一身修为毫无保留，尽数爆发。

沈瓢没有选择像之前一样驾驭飞剑慢慢将对手磨死，好不容易占得了先机，他要一招定胜负。

琼黎握着长夜的剑鞘，拇指轻轻将剑推出一寸，这是他第一次在比赛中让剑锋出鞘。

剑锋既出，微有剑气外泄，如丝如缕，却是刺骨彻寒。

下一刻，长夜剑彻底出鞘。琼黎身披黑色剑袍，飘荡的长袖之中激起三尺剑气，似一袖青龙。

剑气与沈瓢的本命飞剑碰撞在一起，撼岳境中期修为的阴阳牵引术竟然也不能再前进分毫。

但琼黎的修为终究只是停留在练气境，此刻的沈瓢不比初见之日，琼黎凭借肉身，是不可能拦下这气势凶悍的一掌的。

所以他不得已之下才拔出长夜，横起一剑对上沈瓢的掌心。厚重的灵力并没有被剑锋破开，反而是推着琼黎的身子向后激退。

琼黎借着这股力，对着同样的位置不断出剑，一次换气的时间内，叠加斩击共六十七次。

沈瓢早就知道琼黎的剑招又快又沉，可观摩和亲历终究是不一样的。此刻全力交手，他才明白琼黎的剑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练气境的修为支撑下，本来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的斩击，在每一次叠加后所传导的力，都是数倍增加，六十七斩过后，刚好将自己的全力一击抵消，余力甚至逼得自己倒退五十步。

而琼黎对剑的控制也是极其精妙的，他六十七次斩击已出，立刻就收了剑式，长夜入鞘，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旁人眼中，两人只过了一招。一招之后，皆是毫发无损。琼黎比起先前的立足点，后退了十步，依旧风轻云淡。

而沈瓢后退五十步，体内灵力的运行有些凝滞，气息微乱。

他收了本命飞剑，朝着台上作为裁判的长老主动认负：“我认输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长老宣布了琼黎的胜利，这样的结局多少有些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瓢回到雷池峰所在的看台，薛峰主神情复杂地望向他：“你的进步很大，走到八强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但何必不战而降，主动认负？”

沈瓢抱歉地望着薛峰主，恭敬道：“弟子学艺不精，确实不是对方的对手。先前一剑，弟子已是用尽全力，剑峰的琼黎不过用了五六成力罢了。”

薛峰主挑了挑眉，将信将疑：“一个尚未进入二境的剑修，竟有这般实力？”

沈瓢点了点头：“他可能会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由于韶小箐先前一战伤势严重，叶卿婵也没有忍心再让她上去比试。况且四强中剑峰已有琼黎一席，即便韶小箐胜出，也很有可能会让半决赛变成内战。

因此她继续在厢房中养伤，而御灵峰的弟子严乘便自动晋级。

夏夜的天幕清澈如洗，宛若深邃的黑绸。空中闪烁繁星，银河的轨迹如同一道跨越千古的剑气。

皎洁清冷的月光洒在琼黎的身上，映得他气质出尘。琼黎盘坐在树下望月，眼中尽是缅怀，恰似故人相逢。

他感应到有人靠近：“是谁？”

脚步踏在草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白衣英气的少年冠着绾发，从黑暗中走出。

“赵师兄。”琼黎认出了来者，向他问候。

赵棠走到琼黎身边：“我能坐这里么？”

琼黎一愣：“请便。”

赵棠便坐下。

“赵师兄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琼黎揣摩了一下赵棠的来意，打破了沉默。

赵棠摇了摇头：“师姐最后用出来的那剑，我可以确定不是师尊所授，想来应该只有是师弟你教的吧。其中的细节既然师尊不问，那我也不问。”

“你藏了很多秘密，很不简单，但如今剑道式微，剑峰也没有什么值得加害的地方，我不怀疑你的动机。”

赵棠看着琼黎，淡淡地笑：“况且你确实为剑峰做了很多，峰里的大家都很感激你。”

琼黎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赵棠的目光也望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尤其是师姐，她受了你很多照顾吧？”

琼黎听赵棠说到韶小箐，嘴角也微微上扬：“师姐亲切又可爱，还这么关心我们。做师弟的也多关心关心她，自然是应该的吧。”

赵棠微眯起双眼，缅怀起过去：“师姐是我们这一辈中师尊第一个带进峰的弟子，资质又出众，所以成为了师尊的首席弟子。虽然她的年龄比峰中许多弟子还要小上一些，但大家都很尊敬她。”

“这可能也成为了她的负担吧。这些年她虽然一直都表现的很元气，但我们都知道她给自己施加了很多压力。当时她出关时给人感觉很消沉，我很担心她。”

“但最近大家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给自己的担子卸下了许多。我想这都要归功于师弟你的出现吧。”

琼黎静静地听着，赵棠突然顿了顿：“真希望师弟你能一直赢到底。”

琼黎平静道：“我会的。”

“你有办法对付悬日峰的阎屿吗？他终究是整整高了你一整个大境界。”赵棠神色担忧。

“不管是天谕峰的周灵丞还是悬日峰的阎屿，都快不过我的剑。”琼黎轻抚腰间的长夜，平常地道出了天方夜谭一般的话语。

赵棠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自觉已经逗留了许久，便起身准备离去：“沈瓢便是除夕给我们送酒的人吧？他很不错，待你夺魁之后，叫上他再一起喝一杯吧。”

琼黎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好。”

夜色深沉，少年们的交流随夜风飘散在山云间。这样的场景和情感，上一世的墨苑未曾感受过，倒觉得难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