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落山乃是永安县到云山郡城的必经之路,来往客商繁多。
素来有“过了临落山,便到永安县”的俗语。
由于其山脚地形平坦,后又有驿站设立。
遂有一座小村落在此兴起,被世人取名为临落村。
初时这里也只是一介以供行商和驿卒、镖客歇脚的小小村落。
但随着来往人员的走动日益频繁,久而久之,临落村也就成为了一座足以容纳数万人口的小镇。
日近薄暮。
微风吹过郊外农田,也吹过了劳碌一天的老农的心尖儿。
“哎哟,这个风儿,可真安逸的嘞~”
田埂小道,姓胡的老农乐呵呵地对着身侧的同伴说道。
他欣喜的原因不是其他,正是田间那高高挺立,颗颗饱满的麦穗。
老农一年能否供养得起一家五口,就看这一年麦穗收成如何。
今年风调雨顺,虽有些战乱的消息传进了小镇。
但天塌下来那都是那些官老爷们的事,可与他们这些底层老农不相干,何必杞人忧天?
老农知道,南荒妖族大军来了要杀人、吃肉、喝血。
但他也知道,没有这田间的麦穗收成,这世道也会杀人、吃肉、喝血。
由不得他不对这田间麦穗多上心些……
“胡老汉,你干起农活来倒是快咯,就是不知道今年的田税你交得上来不?”
正当胡老汉跟身旁的同伴闲聊之时,远处高一些的田垄上冒出了三道人影。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前面那人服饰做工精美,后面两人皆是身穿麻布上衣。
此时出声的正是那领头的中年男人,语气不悲不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嘿!又是那乐家的‘鼠狗’!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神气的,我们做人,他偏要做鼠当狗……”
胡老汉还未出声,他身边那位同伴却是低声恨恨道。
乐家田农管事黄三桂,专门负责管理乐家的佃农。
若要问他为何被称为‘鼠狗’,便是因为其:
为人精明吝啬,称量收成时能压价就往死里压,不给佃农活路,此为鼠道;
处事依仗乐家威势,肆意为难如胡老汉一般的佃农,此为狗道。
一者吝啬压榨而精,一者狗仗人势而凶。
反正在临落镇乐家手底下的佃农没有不被这“鼠狗”黄三桂给欺凌过,就没有人是不记恨他的。
“回黄管事,今年收成只要不出差错,必然丰收,应该是交得上这一次的田税的。”
胡老汉虽然心里恨不得一铁锹给这黄三桂给铲死,但形势如此只能低头恭敬答道。
胡老汉忍耐已久,做起这一套恭敬的模样倒是轻车熟路。
原以为这一次依旧会如平日里一般,被黄管事嘴上叼掇几句就算完事。
哪能想道,听到“丰收”一词的黄三桂那绿豆大小的鼠眼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今年丰收就好,不然我还怕你们交不上这一次的田税呢。”
咳嗽一声,黄管事一脸虚伪地大笑。
这是何意?
按照往年的田税,丰收了不仅能交上田税,必然还能留有更多余钱。
怎么会要担心我们佃农交不上田税?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的胡老汉皱起眉头,“黄管事你这句话是何意?”
黄管事满脸微笑不搭话,只是缓缓伸出右手手掌,掰起指头算起来。
不过一小会儿,再又抬头。
“忘了通知你们,今年田税再上涨三成。”
笑眯眯的模样,嘴上吐出却是让胡老汉等人如坠冰窖的话语。
今年的丰收意味着不只是多出那么银钱几两。
它对于胡老汉来说不只是一串简简单单的数字。
而是——
家中已经破烂不堪的屋顶,雨夜中一家人蜷缩在屋内角落的报团取暖;
街里街坊的同龄孩童的私塾入学,而家中孩童只能留在屋中做些帮工;
甚至于,那么一串年不过三岁的小儿嚷嚷要吃的糖葫芦,他都买不起。
……
碎银几两,不过寻常。
却能压倒一个老农的脊梁,佝偻了身躯换来的不是尊重与理解,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压迫。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