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秦悦,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过去,却被陈恂贱兮兮地笑着拉开了。
窗角堆满了各种类的风信子,且大多都是些珍稀的重瓣风信子品种,有粉红色的萝茜特,红色的蜀葵,白色的本尼维斯,还有黄色的哈莱姆城,橙色的吉卜赛女王,其中以黄色,粉色居多,白色次之。
在植物花语里,黄色的风信子代表幸福美满,恩爱相伴,粉色的风信子代表彼此倾慕浪漫的爱情,而白色代表恬适沉静的爱恋。
捧起一束白色的风信子,使劲嗅了嗅,香味很淡,它在这么多娇妍多彩的风信子中是如此地不起眼,如此地孤单。
世人很少知道白色的风信子还有一层花语,那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这束风信子虽然单薄,却开得十分热烈奔放,有几朵花朵骨儿,怯生生地欲开还休的,可是当我仔细看的时候,根部已经发黄了,慢慢枯了,我知道,那几朵花骨朵儿开不成了。
我觉得现在的我特像这束风信子,表面热烈奔放,固执地相信着还会开得更美,更烂漫,即使知道现实就像这花枝的根部已发黄,慢慢枯了,仍旧要维持着表面的风光,似乎其他的一切云淡风轻一样。
或许我这些年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终归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追逐,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我的脚步,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终结这场追逐,可是我很清楚现在的我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不是放不下,或许一切是因为习惯。
林夕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曾用烟瘾比喻过爱情,迷恋一个人,有时也不过是一种习惯,习惯成瘾成癖,要戒,的确要动用一点理智和意志力。”
对颜葭音来说,喜欢一个人,或许就像戒不掉的一直想要给他写信的习惯吧,尽管那些信他再也收不到,也根本不知道那写信的人是她。
NO.5
“好了,大功告成!”身后传来秦悦爽朗的笑声。只见秦悦穿着白色花格边的围裙站在花丛中笑得明艳动人。阳光透过小屋的屋顶洒下来,映在她的脸上,亮晶晶的,更显娇媚。
低头看表,已是下午4:00了。
陈恂看着花丛中明媚的秦悦,更是一脸痴汉笑,眼睛里更是掩饰不住对妻子的宠溺和爱护。
“辛苦了,秦小姐,你看你多能干,这现场的一切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漂亮极了,浪漫极了,你还这么漂亮,作为你的老公,我太自豪了。”
秦悦一脸嗔怒,眼波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得了吧,陈先生,收起你那一副贱兮兮的表情,秦小姐的高帽子够高了,麻烦您不要给我戴了,我已经戴不起了,都要飞走了。”
“秦小姐不怕,陈先生是你的陆地,也可以陪你一起高飞的,要飞了咱俩一起飞,想休息了随时休息。”
这下,秦悦彻底绷不住笑意了,笑得十分开怀。连跑带跳地蹦到陈恂跟前,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俩人对视,和着清甜的花香,整个空气都是甜蜜温软的。
现在的秦悦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执拗傲娇,抗拒一切亲密举动的冷面美人了,而是一个由内而外都明媚自信,开朗豁达的温暖女神了。
“得了得了,你俩别再这儿秀恩爱了,回家恩爱去,我还在这儿呢!”我内心很是为他俩欢喜,但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多多少少还是会嫉妒的,哼。不过在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就连自己也说不上来。
“呵,羡慕了吧,嫉妒了吧,要你还不找对象,活该。”秦悦毫不留情地挤兑我。
“哼,30岁之前我一定开花结果。”为了维护尊严,我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立下了一个flag。
“好啊,那我等着,你现在只有不到3年时间了,你加油啊!”
“行,不过我也拜托你和陈先生,不要总是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跟我爸妈似的,不要操的心操个啥,小心变黄脸婆。”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你不听叔叔阿姨的。这不,叔叔阿姨就找上我了,希望我给你物色几个。”
“哈哈,好了,我说你俩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各种挤兑各种嫌弃对方啊。”老好人陈恂先生又开始和稀泥了。
“嗯,好闺蜜嘛,不挤兑挤兑,怎么走下去?”秦悦挤眉弄眼,一脸狡黠的样子。
“想当年,我也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一枚,可斯文尔雅了,都被秦悦带坏了。”我仰天长叹,一脸悲壮。
秦悦作呕状,“呸,你个不要脸的,别人不晓得你,我还不晓得你啊,你丫可会装呢。惯耍伎俩,装傻,装纯,装弱小,装无辜,其实胆儿肥着呢,温顺乖巧的外皮下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更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段子手。”
“呀,你了解得好深刻哦,姐姐我好感动啊,真心的。”颜葭音同学眼冒金星,十二分真诚地说道。
秦悦笑骂道:“哈,你可真是,我服了你。你是真会顺着别人的话说。”
“啧啧,我说颜小姐啊,你跟悦还真是一路人,这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我家宝贝儿也没你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别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觉得你和我家宝贝儿两个女人就能唱一台戏,而且压轴的绝对是你。”
秦悦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深表赞同。
“哦,对了,之前今朝还说这次他们的婚礼还邀请了阚英子,宝贝儿,这是不是你之前提过的你初中同学?”陈恂突然想起这桩事,回头问秦悦。
“嗯,是啊,我知道,承欢学姐之前说过了。”秦悦了然回应道。
“咦?学姐怎么知道阚英子的?他们认识?”我印象中学姐从没提过,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问了学姐,你知道学姐经常去慈音福利院的事吧?”秦悦回问道。
“嗯,我知道,学姐说她已故的父亲是个孤儿,从小在慈音福利院长大,慈音院的院长济宥奶奶对她父亲可好了,所以济宥奶奶也是特别疼爱承欢学姐的。”
“嗯,阚英子也经常去那里,所以她们就是在慈音福利院认识的。”
原来如此啊,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在我脑海里升起:“诶,英子怎么会去那儿?她在那儿有认识的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今晚就能看到她了,到时问问就知道了,听说学姐还邀请了唐懿,但唐懿有事来不成。”
“啊咧,学姐还认识唐懿?”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也很疑惑,我本想问问的,但是后来学姐家来客人了我就没问了。”
“不过这些事我都不清楚,论关系我跟学姐关系还亲近些,我咋不知道她邀请了阚英子和唐懿啊。”
“嗯,我昨天去见了学姐才知道的,学姐说是她前些日子去慈音院刚好遇到阚英子,就提起这事儿的,她还说她也有几年没看到阚英子了,所以之前也没联系上。”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也是好几年没她和唐懿的音讯了,可惜唐懿不能来,不过阚英子在,这次要好好聚聚。”
“可惜我是工作后才认识悦的,你们的过去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可惜了可惜了”陈恂扶额悲叹,十分痛惜的样子。
“不,我觉得你工作后认识秦悦才是最好的,这才有了你们现在这么幸福安稳的婚姻。”
“诶?为什么?既然我和悦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那我早认识她,她不更早一点是我的人吗?”
“因为现在的她才是最好的她啊,你才能有机会和她比翼双飞。命中注定的人是无处可逃的,可即使无处可逃,也是要分时候,恰当的时候才会有个圆满的交代。有些时候最美的年华里未必是最好的我们。”我笑着说道。
我知道,无论是秦悦还是我,都觉得当下的自己是最好的,我们慢慢被时光磨去了棱角,开始学会有耐心地去接受时间的洗礼,有耐心地让时间把我们慢慢变成更加温柔坚定的自己,这才是最好的我们。
正和秦悦陈恂交谈中,耳边突然响起了铃声,是陈恂的手机。
陈恂看了看来电显示,回过头对我们对我们说:“是今朝。”
“今朝,我们这边都安排妥当了,你放心吧。”陈恂开了免提,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你小子平时不靠谱,但这事上还是靠谱的,等婚礼结束后我再请你们吃大餐。”电话那头是学长张扬活力的笑声。
“那敢情好,你不知道,为了给你张罗好这场婚礼,兄弟我可累死了,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
“行行行,我知道啦,你居功至伟,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
......
我和秦悦很清晰地看见陈恂先生眼泛泪花,一脸委屈的样子。只听他哭天喊道:“我说沈先生,你是对我有多大的意见,我听我媳妇儿说顾承欢文采可好啦,成语用得可溜了,你跟着她这么久,总算会用成语了,但怎么会这么用?小城也是这样,我都怀疑你把他带坏了。”
电话那头沈今朝学长一头雾水,停顿了半晌,可能在思忖着哪儿用错了。
“啊,用错了吗?哪儿错了?”
陈恂满头黑线,艰难启齿道:“居功至伟是贬义词,类似于居高自傲,居功自恃那样的意思,兄弟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要说也该是厥功至伟啊。还有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的意思是力量所到之处,一切障碍全被扫除,这常用于形容军事或体育竞技中绝无对手的种子选手。这,这跟我给你策划婚礼没星点半点儿关系啊。”
“哦,这样啊,可我觉得我没用错啊。”电话那头,沈今朝似乎没有丝毫觉得自己错了的意思,语气十足无辜,十足淡定。
“哈?什么意思?”
“你自己刚刚说的呀!”
“我说啥了?”
“你说‘你不知道,为了给你张罗好这场婚礼,兄弟我可累死了,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这样,你说你是不是居功自恃,你这不是磨灭了秦悦和葭音俩学妹的功劳吗?秦悦还是你媳妇儿呢!还有啊,小城不过比我们小了半岁,说起来都差不多大,我怎么把他带坏?”
......
......
这话还真是令人无从辩驳,求陈恂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不跟你瞎掰,你一直都是强词夺理,没花都能被你说出一朵花儿来。你打电话来干啥,是想问我红包给你准备好了吗还是想催我赶紧把事儿安排好了?”陈恂决定不再跟沈今朝一般见识,否则沈今朝又得扯着自己有的没的说一大堆。
“放心,以咱俩的交情,我相信你红包少不了的,也没打算催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相信你的能力?”
沈今朝略略停顿一会儿,又说道:“是承欢打电话给我说希望秦悦还有葭音妹子到迎亲的酒店聊聊天,再过几小时婚礼就开始了,她想和她们说说话,刚打电话给她俩,俩人都没接,我这就打给你了,我想,大概她有点紧张。”
讲到顾承欢,沈今朝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声音轻柔地就像一片羽毛,又多么像稀世珍宝捧在手心里,不忍亵渎,不忍用一切粗鲁的行径去破坏它。我甚至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是轻轻微笑着的,眼底盛满了对学姐的无声的爱。
我和秦悦闻话都找了找自己的手机,都放其他桌上,没在身上,一翻未接电话记录,果然是学姐的名字。
“陈恂,你告诉学长,我们这就过去。”秦悦大嚷道。
“好,我让王师傅送你们过去,”说罢,陈恂又开始跟学长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对了,小城这两天好些了吗,你这大喜的日子,他应该会来吧,你现在是不是也很紧张......”
匆匆拽起手包,拉起秦悦就跑了,再后我就什么也没听到。
No.6
走进酒店的房间,就看见学姐穿着一身渐变的蓝白色礼裙坐在床上的正中央,笑靥如花,学姐的礼裙外层是渐变的星空蓝和月牙白的薄纱,薄纱上覆盖着相同色系的蝴蝶和花朵,房间满满的也都是蓝色白色的蝴蝶,视线所触之处是鲜艳的红玫瑰,各种颜色的风信子,还有满天星,房间的窗户上挂着香槟色的圆领薄纱婚服,婚纱的裙摆很大很长,整件婚纱上是精美的刺绣,也覆盖着许多立体的精细唯美的蝴蝶和花朵。
学姐长发垂下,发尾微卷,额前的空气刘海轻轻垂下,映着星光点点的眼睛,有两绺长长的发丝垂在两颊两侧,头上是唯美的花蝶相依以及枝蔓环绕的水晶发饰,唯美动人。
更让我由衷动容的是学姐的笑容,不是以前略带疏离高深的温和的笑,是真正幸福带着光彩的笑容,是崭新的,是生动的,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
我由衷赞道:“学姐,今天你真的好美,虽然你一直都很美,但今天真的是最美的。”
“废话,结婚新娘子哪有不美的,不过学姐是我见过最美的,这才是真正的女神啊,哈哈。”秦悦眉开眼笑的,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秦悦你结婚的时候也很美啊,你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虽然我没能到现场,不过婚礼照片上你笑得好明媚好灿烂啊,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嫁对人了,不似你高中大学那会儿在他人面前高傲清冷的样子。”学姐又回头笑看着我,说道:“现在只剩葭音了,我很期待有一天能看到你结婚时明艳动人的样子,你这么好的姑娘,相信上天不会辜负你的。”承欢真心的祝福道。
“学姐你还说我呢,以前我和葭音最佩服你了,因为你与生俱来的文艺清新的气质,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你才是高傲清冷的,总是带着疏离神秘的样子,好像藏着许多的秘密。”秦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个时候啊,”学姐回想到以前,不禁失笑道:“其实我呀不是高傲清冷,我那一切都是装的,我很会伪装的。”
“是么?葭音你认为呢?”秦悦深表怀疑。
“我?其实讲真,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们高傲清冷,在我看来你们都是闪亮璀璨,嗯,就是那种天生会闪闪发光的人,无关外貌,就是我所认为的真实的你们,”
然后又仔细想了一番措辞,继续认真回答道:“学姐是疏离神秘,因为学姐总会说些我听不懂的但又精辟的话,可是我认为,学姐正是因为这样才真实才美丽啊。疏离神秘,沉静淡漠也是一种气质啊。他人眼中的你孤傲清高在我看来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只有真正懂你的人才会发现你的美好善良;至于秦悦,从我第一次看见秦悦,我就觉得她很可爱,或许是因为那日阳光正好,她的笑容灿烂明媚吧,她或许不是容易敞开心扉的那种人,但也绝对是个天生会发光发亮的人,一个能有着那么明媚笑容的女孩内心肯定是丰盈的。”
“葭音,我觉得你把我们想得太好了。或者说你才是那种人,所以你会觉得你身边的朋友是这样的人,说实在的,你比我们都好。”学姐温柔地笑着,眼睛里流光溢彩。
“其实现在的我们都该感谢时间,时间让我们的内心开始变得强大,我们开始有了让自己幸福的能力,也能给予他人幸福,不用再小心翼翼,亦步亦趋,也学会了容纳,容纳了他人,更容纳了自己。”学姐又补充道,声音轻柔而温暖,像是在低声颂吟着一首优美的诗。
秦悦由衷赞道:“学姐,你真的,太有诗人的气质了。不过我们这样讲话,还真像是商业互捧,哈哈。”
我却是低头沉思着,想着努力把学姐的这番话记在脑海里,想着好好消化消化。
“之前学长还说学姐你找我们聊天是因为你心里紧张,可跟你这么聊一番,我倒觉得你一点都不紧张,还很放松呢!”消化完毕,我转移了话题。
“哈,有什么可紧张的,是他紧张才对,这几天他的话可多了,别看他每天笑嘻嘻,疯癫颠的,心里才是真紧张。”学姐眼波温柔,笑意盈盈。
聊了一会儿,花车就开到酒店下,催促着我们前往婚礼现场。
这时,学姐回过头对我说:“葭音,如果幸福还有机会,请一定不要放弃,如果是命中注定的幸福,一定要把握,或许一切都有转机。”
我不懂,只能傻傻点头,反正学姐讲什么都是很有她的道理。
No.7
到达婚礼现场的透明花房里,刚好看到蛋糕运进去,足足6层高啊,蛋糕是象牙白的,每层蛋糕都雕以玫瑰花,风信子还有蝴蝶的装饰,这些都和婚礼现场及学姐的婚纱风格相以辅成,唯美清新又大气,钢琴和古筝此时也运进了花房,与整个花房相得益彰。
学长学姐站立在花房外用鲜花装饰的拱门下等待一个个客人,学长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燕尾西装笔直地挺立在那儿,手臂紧紧挽着学姐,像是生怕丢失了一件稀世珍宝,学姐一身蓝白渐变礼裙,发间的水晶蝴蝶和水晶花蔓发饰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晶莹剔透,映得学姐面色绯然,眼波流转间恍若秋水盈盈,美得不像尘俗之人,偶尔间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十足,花海中的他们恍如一对璧人。
我和秦悦不敢在外面多待,客人越来越多,我们不得不忙着招呼客人,还有嘱咐司仪师一些重要的事,把整个婚礼流程又过了一遍,这才略略放松了些。
突然外面似乎来了什么不一般的客人,十分热闹,因为我和秦悦都能听见学长和陈恂的高呼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是晚上19:10了,客人都已经入座了,学姐也换好了婚纱,我和秦悦赶紧地去化妆室把小花童领过来跟在学长学姐身后,还安排了放礼花和撒花瓣的人在拱门两旁等候。
19:30一到,花瓣和礼彩撒满了王子公主一身,天上烟花满天,所有的光环围绕在公主王子的身上,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沦为了他们的配角,见证着他们的幸福。
王子率先登台,公主没有父亲,却有一个亲如生父的养兄挽着,两个花童跟在身后拖着公主长长的裙摆,端端正正地走着,笑容灿烂。
当王子满含热泪牵过公主,登上舞台的中央,就在这一瞬间,花房里所有的灯光亮起,摇曳微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花房,恍若萤光点点,星晖闪耀,浪漫梦幻。
到了新郎新娘交换誓词的时刻,学长十分深情地看着学姐,那不是他平时在我们面前嬉笑打闹的样子,站在学姐面前的他深沉又小心翼翼,或许在他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是无法触摸只能仰望的那道光,是难以企及的天才传说,可在学姐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为爱烦忧为爱喜乐的大男孩。
学长声音哽咽,感情却十分饱满真诚,他说:
“承欢,从五岁到二十八岁,我们已经认识二十三年了。从五岁那年夏天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了你,那时你还在草丛里喂蚊子,仰脸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办公楼。那时你还是顾年年,我说我叫沈今朝,我们连起来就是年年岁岁有今朝。二十三年来我们经历过家恨情仇,经历过悲欢离合,但是我一直等着你,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一定可以年年岁岁有今朝,现在我感谢神佛,终于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交代。但这一切不是终结,而是开始。未来,我会更加珍爱你,呵护你,让你幸福。”
学长一番话说得学姐十分动容,红了眼圈,泪花晶莹,良久学姐恢复过来,灿烂一笑:
“我曾经,很喜欢席慕蓉的一首诗,她说‘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现在佛听见了我的祷告,让我们结下了这段尘缘。如今我不再是一棵等待开花的树,等待在阳光下慎重地开花,等着那一朵朵花承载我所有的盼望,因为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就都很好。今天,我想借用一句话,沈先生,谢谢你,余生还请你多多指教。”
舞台下掌声轰动,纷纷被新娘新郎的誓词所感动,新娘新郎交换完戒指,走下舞台,菜也上桌了。
这时传来了钢琴声,琴声悠扬,恍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还莫名很熟悉,听了一会儿,就听出这是钢琴版的《绿野仙踪》。
突然秦悦拉着我的手说道:“葭音,你看,是盛煜城,是盛煜城在弹钢琴!”
回过头看着舞台放着钢琴的那个角落,一束灯光照在那个身影上,黑色的针织薄外套内搭白色衬衣,黑色的西服裤,浓密的黑发,他还是那般干净如少年的模样,精致的侧廓,低垂的眼睫,舒展的五官,还有修长的手指。他似乎还是像以前那样,阳光满城,气度雍容。
六年不见,他眉眼依旧,好像比六年前胖了一圈,不过还是很俊秀,气色不是很好。一曲完毕,台下掌声轰动,他躬身谢礼,梦幻的圆孔状光斑照耀在他身上,他那般干净出尘,笑容儒雅温和。他似乎更白了,却是接近苍白的那种白,他的神色有些慵懒,有些疲倦,是累了吗?他又是从哪儿来呢?
秦悦一脸惊奇地看着我的神色,然后自话道:“盛煜城?盛煜城怎么会在这儿?难道陈恂和学长都认识他?”秦悦不禁十分疑惑,下一秒对着陈恂低声怒骂道:“陈恂,你丫的,你居然从没告诉过我你认识盛煜城,这是怎么回事?”
“啊,他就是我经常提起过的小城啊,我跟他打小就认识,不过后来我家搬到北京去了,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今年8月中旬,我不是去了趟上海跟沈今朝那小子商量他婚礼的一些事宜嘛,那时候才通过今朝和他重逢的,我才知道小城曾经是和今朝一起工作过呢!”陈恂也不禁十分吃惊。
“原来你口中的小城就是盛煜城啊,你之前又没说过人家全名,你也没带我见过,我哪知道他是盛煜城啊!他也是我们的初中同学,高中也是同校不同班级的。”秦悦止不住翻白眼,一脸气恼。
“嗬呦,这世界还真够小的,你们居然和我发小是初中同学,我在长宁,他在上海,上次重逢后我们也没见过,他事情也多,我们大多都是电话联系的,我原本就打算趁着今朝今天结婚介绍给你的呀,我之前只跟他说过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媳妇又漂亮又温柔还能干,但没说你名字,早知道我就早介绍你们了......”陈恂说着说着却发现秦悦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很是不解,凑到秦悦面前问道:“怎么了,宝贝儿,你神情怎么这么古怪?”
秦悦偷偷看了我一眼,推开陈恂,匆忙掩饰道:“算了,没什么,只有天知道这怎么回事!”
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是喜是忧,我不知道。在心里是自嘲是还是无奈,这算是上天开的玩笑吗?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六年前了,那一年他还在厦大,他送我到站台,我用尽全身力气奔上大巴车,终是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没有挥手告别,没有祝福,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当车门关闭,他的身影在我身后渐渐远去,最终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再后来泪水模糊,我以为我终结了这段毫无结果的年少暗恋。
No.8
我看见他慢慢走到我们面前,他见到我、秦悦和阚英子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他还是那样儒雅温和地笑着:“大家好,我是盛煜城,盛开的盛,火日立的煜,城市的城。”
他冲着阚英子点头致意,说道:“阚英子同学,初中毕业就没见过你,嗯,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娇小玲珑’啊,哈哈。”
惹得阚英子一拳挥过去,喝骂道:“好你个盛煜城,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嘲讽之意啊,你高你了不起啊,你以前,啧啧,真是骨瘦如柴,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了,现在倒是比以前胖了些,看来这两年生活不错。”
盛煜城很潇洒地甩了甩满头浓密的黑发,自嘲道:“没办法,我天生就瘦的,我也不想,这两年确实生活不错,于是就胖了。”
盛煜城看着秦悦,半笑半无奈地说道:“秦悦,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嫁给了我发小,祝福祝福,你们福气不错,遇见了彼此,我祝你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承盛公子美言,我和陈恂一定恩恩爱爱,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不负你诚挚的祝福。”秦悦灿烂一笑,双手作揖,大方利落,颇有一股侠女风范。
再回过头,他对我笑着说:“颜葭音同学,好久不见。”
我也笑着回答道:“是啊,盛煜城同学,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
陈恂倒是十分开心,忙拉着盛煜城坐到他身旁:“小城啊,今晚你可得好好陪哥们喝一杯,咱兄弟俩都好多年没在一起吃吃喝喝,高谈阔论了,而且你还是我媳妇儿的初中同学呢!这世界可真够小的呀,哈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吃惊?”
盛煜城倒是面色十分淡定,没有丝毫惊喜,一直是温文尔雅地笑着:“我呀,前不久沈学长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娶了当年我们班才貌双全的冰山美人秦悦呀。在我印象中她一直是女霸王级别的人物,我们呀惹不起,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你把她收了,哈哈。”
“哈,盛煜城,什么女霸王?我当年真是那样的?”秦悦笑眯眯地,没有丝毫戾气,但是我作为她十五年的钢铁闺蜜可清楚得很,这呀,叫笑里藏刀,没有戾气,不怒自威。
“这么多年没见,倒是收敛了不少戾气,不过这气场还是杠杠的,女霸王不是,是女王了。”盛煜城侃笑道。
阚英子眨眼笑道:“我认为秦悦很好啊,我和葭音都认为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不是女霸王也不是什么女王,我们觉得她没变过,一直都很明媚的样子,不过以前是隐藏的,现在才是真正回归她自己呢。”
“英子和葭音果然是最了解我的呀,葭音之前对我说现在的我们是最好的自己,我们开始有耐心地让时间把我们慢慢变成一个温柔坚定的人。”秦悦感叹道,我能听出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把话题引到我的身上。
盛煜城看向我,笑道:“颜葭音同学从初中那会儿就是一个很会思考很会感受的人啊,这文艺细胞和承欢学姐如出一辙,所以才会写出那么治愈真挚的小说吧。”
听到这儿,我不禁懵了:“啊,你看过我的小说?”
“当然啦,难道你以为你的小说只有秦悦一个人看吗?”盛煜城轻笑道,眉眼弯弯。
“是啊,我也在网上看到了你的小说,我真心觉得你写得好棒,不过我不觉得意外,毕竟你可是初中那会儿就拿下省里话剧大赛编剧一等奖还有征文比赛特等奖的种子选手啊,当初肖老师可看重你了!”阚英子继续吹捧道。
“诶诶诶,高中那会儿我家葭音的作文还经常当做优秀作文范本在年级传阅呢,盛煜城,你说是吧?”秦悦眉开眼笑的,我倒是觉得尴尬了,我知道我那些作文他从来没有看过,因为我清楚他作为理科培优班的尖子生,上作文课时他要么蒙头大睡,要么就在奋笔疾书地做着他的数理化卷子。
“高中那会儿我上作文课从来都不好好上,所以没什么印象,但是我经常听到我们语文老师在夸颜葭音的作文,说她的每篇作文观点总是很新颖,别人的作文在条条框框里中规中矩,她偏偏能在那些条条框框里绽放不一样的光彩之类的。”盛煜城滴水不漏,回答得很是漂亮。
“哦,是吗,那还真有点可惜了。”秦悦回答的语气很平常,但我却能听出她话里透着不满和愤懑。
其实我挺满足的,虽然高中时那些为他而写的作文他从未看过,可现在他也看了我的小说,既然如此,有什么不可满足的?
我和盛煜城再也没多说什么,人多的时候我一直都习惯当一个倾听者,而不是倾诉者。
不知过了多久,学长学姐敬完酒了,酒筵也差不多快结束了,看了看表,还差十五分钟就该轮到我上场演奏了。
我笑着对身边的秦悦说:“悦啊,我马上要上场了,弹完这曲子我就得先回去了,你待会也别送我回去了,”我指了指另一边醉眼迷离,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陈恂和盛煜城,“你啊好好照顾你的陈先生,还有,他!”秦悦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也不再多言,匆匆点了个头。
转过身,我笑了,心里说道:“很好,就让我再弹一次《绿野仙踪》,这是多么戏剧的一幕啊。”
别后多年,再度相逢,像是幼时戏园里看到的皮影戏师傅灵活地操纵着一个个纸人儿,上演着一场场精彩纷呈的剧目,极富戏剧色彩。我不知道再度重逢是把往事重新演练一遍,还是命运给出的一份新的问卷,我继续往前走却看不清前方的路,想答出问卷却不知答案是什么,可是我知道,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手足无措。
只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好久不见”,便化解了我所有的心魔,或许这便是我的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