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问之下,果然如同袁西所想,昨夜石头一个人被关在屋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火烤,早上也只是喝了些稀粥,袁西既生气又心疼,石头反倒安慰他:“少爷,我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练习武术后我就不怕冷,下雪天也只穿两件单衣。”
袁西气道:“家里的冬天能和这里比吗?”
石头笑了:“我真没事,不信我等会给你打套拳看看。”
政工干部和蔼地问袁西:“被俘后,有没有人打骂过你?有没有人搜身抢过你的钱财?如果有可以向我反映。”
袁西摇摇头,确实,从被俘到现在,没有一个解放军战士打骂过自己,更别说搜身抢东西了。
政工干部又道:“根据我军的俘虏政策,袁西,你被释放了,现在你就可以回家了,希望回去以后,你不要再为国民党反动政府卖命,继续与人民为敌了。”
袁西点头称是:“长官放心,我一定谨遵教诲,再不与贵军为敌。”
政工干部“嗯”了一声,在路条上写上袁西的名字,又拿出两块大洋一起递给他。
袁西曾经听团里被俘虏过的军官说过,解放军开具的路条在解放区十分管用,凭借这张小小的路条,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越解放区回到国统区,如果没有路条在解放区就会寸步难行,首先你会被战场巡查的解放军或民兵抓住,被解放军抓住最好,甄别、教育后就会被释放,被民兵抓住了也好,大不了挨上一顿胖揍,然后交给部队。侥幸躲过巡查,也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解放区到处都是警觉的老百姓,要是被他们发现,一顿毒打是避免不了的,也不排除会被某些苦大仇深的百姓施以极刑,想到这里,袁西小心翼翼地把路条折好装进上衣口袋。
有此亲身经历,袁西深刻地体会到由于国共两军俘虏政策的不同,由此产生的后果也全然不同。许多国民党高级将领,特别是蒋介石往往将解放军战俘视同洪水猛兽,认为他们“匪化甚深”,不可救药,早期还能简单“感化”一番放在部队当杂役使用,战场上连续吃亏(尤其是在孟良崮张灵甫因此吃了大亏)后改变了俘虏政策,要求必须将所有战俘统一送至后方收容感化,很多战俘在收容所被虐待致死却无人过问,再后来变本加厉,发展为抓住战俘一律就地处决,这样的俘虏政策必然导致恶果,解放军战士知道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故而断了念想,作战时往往和国军拼个你死我活,许多时候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投降。而共产党则把大部分战俘当做可以教育转化的对象,采取优待俘虏的政策,别说滥杀俘虏,就是打骂俘虏也绝不允许,这样做意义重大:一可显示共产党非敌即友、宽大为怀的善意;二是软化了战俘对自己敌忾同仇的心理;三是显示自己不嗜杀戮同胞,只为救国救民的用心。故而战场上国军士兵缺乏死战之决心,一旦遇到不利战局,整营整团弟兄集体投诚的事情时有发生,难以根除。从对待俘虏的态度上,国共双方政治手段上的高低立显。
石头边走边问袁西:“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袁西答道:“还能去哪,回家。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抓紧赶路,争取晚上赶到西平县城休息。”
石头又问道:“少爷,你说我们现在离南丰有多远?”
袁西反问道:“怎么了,你担心路远回不了家?放心吧,不管路途有多遥远,只要我们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能回到家。”
石头道:“不是,和少爷在一起我啥也不担心。我就是想知道年前我们能不能赶回家。”
“想妈妈了?”袁西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能够穿透苍穹寻见慈母的面庞,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我之前在团部看过地图,情况是这样的,西平离武汉大概有六百多里路,武汉到九江也是六百里路,九江到南丰有七百里路,这样算下来,我们现在离南丰大概有两千多里路吧。”
石头惊叹道:“两千多里?少爷,这路程可真不短。”
袁西自信满满地说道:“路程确实不短,不过昨晚我算了一下,如果每天走一百里路,二十天后我们就能回到南丰,刚好赶上过小年。只是这一路花钱的地方很多,吃饭、住店、买日用品,我想着就头疼,共军给的四块大洋应该不够,我们还得想法子赚点钱才行。”
石头心中欢喜:“可以回家过小年?太好了。少爷你放心,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除了共军给的四块大洋,我身上还有些钱,只要省着花应该够我们到家了。再说如果路上真的没钱了,我有的是力气,还怕找不到活干赚不来钱?”
“石头这么能干,那也照顾照顾哥哥,带哥哥一起回去呗?“李友春在他们身后突然说道。
袁西转身见李友春和耿大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地问道:”友春、有成,你们怎么还不走,难道不想早点回家见爹妈?”
“连长,就是想早点回家见爹妈,所以我们才来找你。我寻思一个人走,路上太孤单了,也没个照应。你回江西不是要经过武汉嘛,正好我也打算去武汉乘船回四川,我们刚好顺路,可以搭伙一起走。连长,不光是我,大牛他也想跟着你回家。”李友春回答道。
耿有成瓮声瓮气地说道:“连长,带上我吧,我力气大,可以和石头一起去干活,石头他能赚多少我也能赚多少。”
李友春打笑道:“大牛,连长带上我那没话说,谁叫我们是亲戚!带不带上你那可得好好商量商量,你说你力气大,力气大有啥用,得找到活干你才能赚到钱,赚了钱才可以买到东西吃,可是有没有活干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得靠老天给机会。你饭量大吃得多这可是我们天天需要解决的事情,我看带上你,没两天就会把共军给的钱花光,我们恐怕得去要饭了。”
耿有成气恼地说道:“那大不了你们吃多少我吃多少,我决不多吃一口,这总行了吧?”
石头瞪了李友春一眼:“有成哥,你别理他,他又在乱攀亲戚,我看带不带上他少爷真得好好想想。”
袁西皱起眉头,李友春什么意思,这么说耿有成他到底想搞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李友春就陪笑道:”连长,你一定要带上我,我如今孤苦伶仃的,你总不会让我流浪江湖,回不了家吧?我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还在泸州等着我给她送终。你放心,我保证听你的话,一定做到不乱说话,不惹是生非,连长叫我向东我绝不向西,连长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