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季家分家以后，二少爷拿了钱领着妻儿出去办厂，可是家里分给他的地没人种，只放出去每年收点租子。刚开始张氏带孩子们回老家时，他觉得对她们母子有亏欠，常常写信也给家用，可是后来慢慢地就不给了，可能他那边又有了年轻的娇妻和幼儿，他觉得靠收租在老家他们娘几个也能过的下去。渐渐地，就连信和消息都没有了。

三少爷动了心想吞了二房的地，因为他见他二哥不再回家，甚至也不往家写信，基本断了来往，他们娘几个无依无靠，还因为，老爷太太去世后，家里老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了一个姨娘，原是和他亲娘相处的最好的，和他自然亲厚。有一次两人聊天，老姨太太看出他眼馋那块地，说，这有何难？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几个小孩子，谁认得她，见过她？大家只认得你三少爷，连你二哥都没怎么见过。家里老一辈只有我，我再给你做个证，那地不就是你的了？蠢人最怕有人撺掇。三少爷一听，连连点头，两眼放光，说：“姨娘说的对，反正我二哥也不要她了，她也不明白地里的事，把地都糟践了！姨娘要是帮了我，我一定不会忘了姨娘，姨娘，你就把我当儿子，我给你养老送终！”老姨娘一听，正和她意，大少爷二少爷都是嫡出，谁会在乎她一个没有子女的姨娘？她不指望三少爷还能指望谁呢？两人一拍即合，便暗自行动了。

张氏发现不对头时，已经过了两个月，交的租子她并没有收到。一打听，人家说已经交了租，给了三少爷了。她去找三少爷，三少爷先是避着不见，后来干脆耍起无赖说：“二嫂子，那本来就是我家的地，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没钱找我二哥要去，总占着我家的地干什么？我二哥都不回来了，难道你让我们养你一辈子？”

那天她独自站在季家深宅大院的门前，深秋的风已经萧瑟寒冷，她觉得天暗得好像没有一丝光亮。心像被一盆冰冷的水浇过。这个院子有四十二间房，可是，没有一间是她能住的了，她和丈夫孩子在这里曾经多么快乐的生活过啊，她的院子里有满园的花和秋千架，她的小儿子在这里，高声喊，再高点，再高点！他丈夫一边大声笑，一边推着，她的大儿子，在一旁说，爸爸，爸爸，我也要玩一下！他们门前的场院又宽又大，她丈夫自己细细的刮开竹条再用细布糊着做了风筝，领着两个孩子追着风筝跑来跑去。她则提了小脚，坐在树荫里的椅子上，一边扇扇子，一边笑不停……那些快乐的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她的丈夫已经很久都没和她联系了，他不要他们母子了！他有了新家，有了更年轻的女人，也有了新的孩子，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现在，他们要赶她走，连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给她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