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姨祖母。”李好德虽同意祖孙相称,可仍然以敬语相称。
(作者学识浅薄,除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这种,其余太过复杂,写出来也没人看得懂,就干脆以现在称呼好了。毕竟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七弯八绕的,爸爸的堂兄的老婆的娘,说不定都能联系在一起,实在难以考证。)
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说点家里话,走,扶我去苑内转转。”
“是。”李好德恭敬搀扶着老太君朝着苑内走去。
而老太君则是真的就像是说家里话一样的,说起了陈年往事:“当年,我的侄女,下嫁给你的父亲,我其实是反对的。”
李好德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慢慢的听着,而老太君也不在意他的表情,只是慢慢悠悠的走了,她年逾八十,又熬了一个大夜,有些累了。
“三十年前,隋炀帝大修洛阳,每月征调民工二百万余,昼夜不停,死者达十之四五,装运尸体的车子,络绎不绝。你的祖父,带着一家老小,为了避免徭役,跑来了河北。你当时不过五岁而已,在你爹的怀里,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你爹养不活你,就把你扔在了高府的门前,想着这户是个好人,就把你收了,为奴为婢是你的命,若不是个好人,饿死在高府门口,也是你的命,总好过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
李好德也是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言语,只是一阵无奈。
老太君继续道:“郡公,心中不忍。他当时叹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说,这孩子到我高府门前,是缘分,是上天希望他能救一救天下的苍生。于是命人将你抱了进来,你饿的是出气多,进气少,吃不得东西,他就叫府内的乳娘喂你,一连三天,高烧不退。兵荒马乱,找不到郎中,他就自己读起了医书。可能是天可怜见,还真让他几副草药下去,把你救活了过来。”
唐朝以前,医生称号杂乱,没有统一的称呼,外科的叫金创医、食疗的叫食医,这里统一以宋朝南方口音为准。
李好德爷死一阵感叹:“郡公之恩,没齿难忘啊。”
老太君继续说道:“后来的事,你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不愿意你这孩子在高府为奴,一边让人找寻你的父母,一边让先生叫你读书识字。你也聪慧,堪堪七岁就能背的出诸葛武侯的《出师表》,你还说,励志要做丞相那样的人。”
李好德应道:“我背出来时,郡公大喜,特意送了我双环佩,至今随身携带,遇到不顺心的时候,我便拿出来温润一番,好时刻牢记郡公嘱托。”
老太君继续说道:“你母亲没能活下来,早在关中就已经病故,寻回你父亲后,郡公怕你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个糙汉子,无人知你温饱,不顾我这个从母的反对,将我仅仅十五岁的侄女下嫁给了你父亲。我因此埋怨了他许久。你别怨我。我侄女的母亲过世的早,是我这个从母一直待在身边。”
李好德摇摇头道:“当年我父亲已经是年近四十,母亲嫁过来,确实是委屈了。”
说到这里,老太君像是走累了,坐在了苑内凉亭,看着头上月色,叹息道:“人老了,连出府门的力气都没有了,走这么两步就不行了。到了这个年纪,就爱想想以前的事儿。最是旧事不饶人啊。你别嫌弃我啰嗦。”
李好德恭敬的站在一旁:“晚辈不敢。”
“如今郡公仙去,将这偌大的高府交给我一人,几个孩子都是飞扬跋扈,不堪重任,后辈里,唯独你才学高深,心智过人,等到这阵子过去,高府恐怕还得你帮忙照看。”
“老太君长命百岁,身子硬朗,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啊。”
而老太君则是摇了摇头:“长命百岁,几个人能活到百岁,即使真到了百岁,又还有几年,终归是要交出去的。我只怕,这次的事情,会毁了郡公的一生心血啊。”
李好德沉默不言,只是静静的听着。老太君哀叹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掺和他们的那些事儿,圣人有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身不强求你,明日一早,你就离去吧,从今以后,不要再提是我高家举荐的,树倒之时,你可以倒向楚王,就当是郡公再送你一程造化。”
李好德顿时跪倒在地,恸哭流涕:“太君休言如此之事,李好德就是粉身碎骨,也是高家的人,方才堂内,只是一时气话,太君休要往心里去。”
老太君则是一脸惊讶,连忙起身扶起李好德:“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好德这就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绝不会让郡公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说完,便连磕三个响头,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