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西街,路边一肉食摊位。
桌上四五大碗水盆羊肉,彭追吃得津津有味,小半会儿的功夫,一旁的骨头便堆成小山。
饭量之大,恐怖如斯!
内城虽不是普通人说进就能进的,但有不良帅的名头作保,守门官兵也没有过多询问,一路还算顺利。
对面顾绝妙双眼微闭,地下千头椿不断探索着四通八达的地穴。
他虽然能锁定大概位置,但之前挖洞作为逃跑通道的沙末汗似乎也很谨慎,地下道路错综复杂,想要找到一本小小的日录,确实得费些功夫。
“彭帅,坊正怎么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怎么老张院子里,一个手下都没有?”
“万一被那王麻子找到,抢走证人,该怎么办?”
顾绝妙一边搜索,一边询问。
临走之前,他看到张德帅哼哧哼哧搬了张桌子到院里,摆开架势像是要开庭,举止业余得像个冒牌货。
“放心,平民擅闯官员府邸,乃是重罪,他们不敢。”
彭追头也不抬,随口回应。
堂堂司天监司正,被一介武夫从手里抢走证人,成何体统?
只是司正似乎还并不准备把他的身份告诉顾绝妙,而彭追本人也没理由多嘴。
顾绝妙轻哼一声,并不认同。
“彭帅,我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昨日在刑部,在下身为烹尸案嫌犯之一,毛遂自荐已是胆大包天,并不可信,为何你还愿意一试在下成色,浪费时间考验一番?”
越接触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顾绝妙便越能体会到“地位”这个东西,在人际交往中是多么重要。
像这种大案,有时候只是有嫌疑,就能让一个普通百姓万劫不复。
昨天的情况,自己别说辩解,只要换防认定你有作案可能,除非案件侦破,否则只能死在牢里。
彭追选择,确实不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不良帅会做出来的。
彭追放下手中啃得精光的棒骨,直起身子,罕见露出一丝笑容。
“可能是因为你小子长得俊朗吧,本帅看着顺眼。”
对面顾绝妙身子一颤,表情怪异。
彭追连忙解释,“开玩笑开玩笑,本帅绝无特殊癖好!”
“不是这事儿……”
顾绝妙蓦然睁开双眼,沉声道,“找到了!”
西南五十米外,地下两丈多深,千头椿的枝条从几块石头后面,扒拉出一口木箱。
二人付过钱后,立马动身,来到不远处巷子后一无人角落。
身前土面开始泛起龟裂,片刻之后,几根藤蔓从缝隙中探出开路,紧接着,一口大箱子被托着举了上来!
“好本事!”
彭追神色诧异,连声赞叹。
“有这能耐,你当初为何不干脆从大牢里钻地逃脱?”
彭追见多识广,长安城中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数,只是能驱使树木为己所用的神通,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不少坊间变戏法的彩立子,演出时都能把自己胳膊砍下来,再重新安回去,丝毫不见伤痕。
只是实用性不如顾绝妙的手法。
顾绝妙讪笑一声,“在下可是良民,怎能干出畏罪潜逃的事儿来?”
地上箱子通体深红,边角已有腐败迹象,箱口还挂着一把崭新铜锁。
彭追弯腰摸上铜锁,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锁柄裂开,彻底报废。
“彭大人就算离开这不良人的行当,在外面恐怕也饿不死。”顾绝妙揶揄一声。
彭追笑笑摇头。
箱子里杂七杂八的物件很多,拨浪鼓,火折子,竹锥笔,一枚玉扳指,半块碧玉牌。
“看这玉的成色,确实是小勃律国所产!”
当今圣人偏爱美玉,当年派高仙芝带兵去攻打小勃律,原因之一,便是满足自己的喜好。
看来那蛇头妖邪,还真有可能如顾绝妙所说,是人变的。
顾绝妙蹲下身子,从一众杂物中,提溜出一本生了霉点子的纸册,封面还有题字:
记,沙末汗东游大唐路途见闻。
天宝八载,己丑牛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