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两个人因着将心思都放在彼此身上,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忽然闯进来。
而门外的人则是没想过,屋里会是这幅情景。
尴尬的沉默过后。
赵宸若无其事地自孟雍身上爬起来,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同样退了个干净。
她看也没再看孟雍,而是眼圈微微泛着红,直直望向门外那个身影。
黎明前的昏黑掺杂着烛火的光亮,将那处晕染的模糊至极,可她还是紧紧盯着。
朱崇远静静站在那儿,一身戎装泛着凛凛寒光,腰挎昔年陪他沙场争锋的宝刀,没来得及调整的眼底铺满戾气,杀伐之意似要登临九霄。
“阿叔”她垂低头软软地唤了一声,起身走向他,一步比一步快。
直到她扑进朱崇远怀里,后者才回神,本就不再挺直的背又弯下几分,忙道:“别闹别闹,天儿太冷了,这铠上都落了霜,再凉着你…”
赵宸摇摇头,手上反而揽得更紧,轻声说:“这铠甲是热的,还是热的”
这人也还是那个快马千里护她回京、为她披挂出鞘、为她果决杀伐的阿叔。
“你这孩子,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朱崇远佯斥着扯开她,“当年你自己在死人堆儿里藏了那么多天,老子都没见你掉金豆子,如今这是学了哪家的娘们儿!”
赵宸破涕为笑,踮起脚为他将鬓间不安分的白发绾回去,嘟囔着:“还不是您,翻出这身家伙什是准备吓唬谁去?还是觉得这点儿小场面世安都摆不平?”
“老子来是要问你,顾战那狗才逃哪儿去了?”他一手紧紧握住刀柄,恨道:“老子当年就不该留他!要是早早杀了”
赵宸无奈摇头,拍开他的手,下了他的刀,不顾他阻拦麻利地卸了他的铠甲,将这一身都整齐摆好在一旁,才拉他坐下。
“阿叔,世安长大了…”她熟练地给朱崇远揉着肩,直到他绷紧的肌肉松下,才继续道:“不说能为您分忧,也至少自保有余。”
她以指尖绾起他半白的发丝,一缕一缕替他他束整,眨着发酸的眼睛笑着说:“世安不求您别的,只求您宽心地过日子,余下的,都有世安在…”
榻上的孟雍一直安静看着,眸底含着困惑。
每次他自觉已经足够了解赵宸时,对方都会以各种各样的行径推翻他的认知。
从废物祸害到贪生怕死,再到近来的色胆包天…以及对他的种种警告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与他近似于同一种人。
这个他刚下定的结论,还没等贴牢靠,便又被赵宸这番真挚热烈的情感抹去
“朱将军的确无须多虑,顾战的事相信武亲王已经处理妥善了。”孟雍忽然开口,意有所指的又将话头扯回了顾战身上。
赵宸也不在意他摆明的质问,坦然道:“是我救下了顾战,阿叔,他已经知道错了,想来您应该也希望他知错悔改吧?”
“你、你放走他的?”朱崇远一楞,旋即又是一叹:“难为你有心了。”
他拉着赵宸坐到他身边,先前要打要杀的劲儿彻底散了,犹疑好一会儿还是说:“年后你向陛下请命外放吧!阿叔陪你一起走,咱离开京城”
“天下就这么大,躲又能躲去哪儿?”她笑着摇头,看向神色难明的孟雍,“再说,安稳可从不是委曲求全就能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