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前一时沉寂,周遭奴仆纷纷低头,只听得细微喘气声。桑凤娥等了片晌,不预再语,便要往画堂返去——猛然间,却听身后的声音再传了来,“把她接回来吧。”
她身形一滞,尚未回身。
“母亲。”高恒的语气再低沉了几分,更透着干涩,“把她接回来吧。”
这话其余几奴仆尚且听不明白,唯有成媪惶恐低下头去。桑凤娥就只有更听懂了的,母子连心,她如何能不清楚?可这一回若是越过荀家的提亲,还要将桑陵接回来,那里头的意味就不同了。
“你可要想好了。”她迅速回身,难说没带上几分恼意的。“接回来如何?若只是看她可怜,今后你同她又该如何相处?”
“你又真能将她看作枕边人吗?”
高恒倏地顿住,并未接这话,也明白自己的确是情急之下开的口,并没有思考到那一层。
可他也实在不忍看她再吃苦,况且桑陵私自出府,如今看来,也是为他而来的。
不想他的一时回避,竟让事情落得如此。
若是这一回只是稍加惩戒,他尚可以只作未闻,可马氏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那些经年累月用在桑陵身上的药,手段何其阴毒。这回连舅舅也动了怒,若马氏要从中作梗,谁也不能保证会生出什么事来。
“是。”他沉沉颔首。
酉时凉风从廊道一路拂过,将家仆众人的衣袂吹起,桑凤娥面色一顿,被怔得半晌没了话,良久过去,方才开口道,“我不允。”
话音落了地,两位主人就都没了话。
成媪是在一片沉默之中惶恐抬的头,一时间,胸口也陡生出许多伤怀来——其实若不是建嗣二年那桩事,女家主或许也会同意了少主和女公子的婚事罢。
可偏生就是事与愿违,孙家人至今都还在明里暗里的为难,马氏娘家又和孙家尚有往来,女家主必不能再去依靠桑家,这些年频繁与高门贵妇来往,为的就是给少主谋求到一个好些的将来。
成媪和卫媪都是跟在桑凤娥身边最久的仆人,又何尝不会懂女家主的心思?
最好就是少主能娶了周家女,女公子嫁去荀家,如此一头是长安郡吏,一头是东侯府,女家主手中筹码不轻,今后就好歹能和孙家、和那毒妇马氏有周旋的余地了。
可如今,事情竟是全然乱了套,表兄妹之间竟生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