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是在酉时后进的山,到了夜边,行宫里头就剩一些不会骑马的女眷了。
这会桑陵才清醒一些。清早和午时被雅女唤醒,勉强进了药汤,后来再一躺下就又睡着了,一日浑浑噩噩,日夜不分。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吸着鼻子,和雅女埋怨起来。
“是啊 ,早知道就不来了。”雅女附和着说。
过了会,班乐和代成君来瞧她,雅女便退到了一边,给屋中暖炉换过炭灰。桑陵帐前的纱布也没有撩开,就隔着这一层和两个小女儿说话。
“你可真是个病秧子,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班乐往屋中转了一圈,幽幽地说起来。
桑陵就又揉了揉鼻子,保持一边鼻孔通气,回说,“本来没事的,不是你昨日拉我去湖边坐一会,吹了风——”
“你们昨日去湖边了?哪个湖边?”代成君正盘坐榻边抠手指,听着这话随即插了一嘴。
三人一处玩就怕这个,代成君的视线就往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布满疑窦。
桑陵倒还好,可班乐心虚啊,昨日和桑陵的对话要是被交代出来,那不得更让代成君笑话她?
就一屁股坐到了二人中间,脑袋往榻边一搁,一面给桑陵使眼色,一面回着代成君,“我们正好就遇着了,随口聊了几句,就走到湖边去了。”
“是嘛?”代成君也伸了头过来。
两个小女儿的脑袋就都挤到了榻上。
“是。”桑陵两边鼻孔都堵住了,只能靠嘴出气,说起话来的声音格外怪异。
代成君才没有再问下去,身子往回收了收,又天马行空地换了话头,“对了,阿陵,你妹妹昨日被吴皇后娘娘叫去说话,这事你知道吗?”
倒是班乐接得快,紧跟着问道,“叫她做什么?”她正巴不得代成君不提上一件事了呢,好容易这人不夹缠了,还不得赶紧顺坡下驴接茬儿?
“你不知道啊?”代成君说,“我以为你都知道了。现在行宫里的官眷们,哪个还不知道的,你消息怎么这么封闭了?”
“我——”班乐面色一绯,“我白日送秦中简去山里了。”
“难怪。”代成君哼了一声,“我说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原来是心老早就飞了。”
桑陵才用帕子给鼻孔通了气,也加入了这话题,“什么事?”
就见代成君怪模怪样地说:“起先娘娘叫了桑枚,后来昭玉夫人和聂策也过去了。都这样了,还能为什么事?”
“说亲啊?”班乐不愧女儿家中的头一号狗仔,京中上上下下的八卦就没有她不好奇的,又转回身问桑陵,“阿陵,你妹妹今年多大啊?”说完却不等人回答,自己在那先嘀咕起来,“别是昨日筵上瞧中的罢。你妹妹生得是不错,可也还没到一眼就让人瞧中的地步罢,怎么没瞧见我?”
只听代成君一阵大笑,“阿乐,你也想嫁给聂策啊?那我表哥怎么办?”
“谁说想嫁给他了!”
“听你这话还不就是?”
“没有,我念着谁你还不知道吗?”班乐一面说,一面掐了代成君一把,得了个求饶,方才罢休。
桑陵就无奈而又好笑的看着两个人又闹到一块去了,小半天才分开。
“也是,你就念着我表哥了罢。”代成君笑声渐收,平复回来后,又换了个调侃的口气,撑着下巴说,“要最后真是娘娘赐婚,也挺体面的。聂策这人生得不错,门馆里的男子谁都不如他有气势,就是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
桑陵就也跟着点了点头,不忘在心里附和了句:嗯,说话也打打杀杀的。
两个小女儿也没停留多久,说过这个话题,就联袂一道出了屋子。
只剩她一个人时,里头才算彻底安静下来,雅女在前头吹灭烛灯,桑陵平躺下来,念起方才的话,想了一会有的没的。
要是桑枚嫁了聂策,马氏心里肯定再满意不过,放眼现如今适龄的世家子弟里头,除非皇家,谁又敌得过聂策的风头?
聂家在朝地位也是摆在那儿的,聂太公固然致仕,可威望仍在,就是天子都还敬重着。昭玉夫人还是吴皇后的亲妹妹,聂策自己更是争气,十七八岁就被封了将军,成了关内侯。
她就将手帕在指缝里拉出个尖尖来,慢慢设想着以后:要是桑枚真的定了和聂策的婚事,马氏应该就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那这婚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