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去宫里请个太医,还说不上是什么登天之事。
此时房中就剩了主仆几人。桑陵朝卫媪投去一眼,却见这老媪猛地打了个寒颤,眼神慌错。
“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回太尉府请人。”
卫媪点头应过“是”。阿山脑子转得也快,迅速跟着女公子过去了,一边唤动人去备马车。
这雨原是停了的,等人上马车之际,却又开始砸了起来,仿若天边开了道口子似的,车顶上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半刻都宁静不下来。她心烦虑乱地撩开车幰,雨滴就顺着幔帐滚到了裙边,丝丝凉意在脚踝推开,又忽地念起那日雨中下学,在府门前遇上刚回来的高恒。
那日他一身蓑笠下马,后瞅见她裙尾的墨汁——
下学尚且在申时过后,此刻申时都不到,要不是年中田假,门馆里夫子都还在讲学,官吏们现在也没休沐,桑武这会肯定不在府内,回去了只能见着马氏。
要是给那个继母知道了高府里的事,不捣乱就不错了。
就又立即撩开了车前的幔布,“换地方!去宗正丞班府。”
不是说班乐家还有个亲戚在宫里头当差吗,说不定能请她帮着入宫请个太医呢?
高府的马车就在长亭大道上立即调转了方向,阿山扬起马鞭,再一路快速驶往城东班府。
……
“家主和夫人前儿去了祠庙,乐娘子上午才随太夫人往天梁去祝祷,后日才能回来呢。”班家家令如是说。
桑陵撑着伞的手顿时一松,险些丢开,好在是阿山给她扶住了,才不至于露在雨下。
那班家家令抿了抿嘴,再瞧了一会这天候,嘴边埋怨几句,就着人阖上了两道厚重的府门。
班乐也求不成了,还一个代成君,代成君家里是什么官来着,她闭了闭眼,原地转身想了会。
“辞曹代家离这儿多远,你知道吗?”
一个激动,垂下去的手就握到了阿山的手腕上。
“小的不知道。”这奴仆双腮顿时染上赧红,又不敢轻易松开,只说,“小的和他们打听打听?”
于是得空挣脱开了女公子的手,又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才刚迈开脚要去敲班家府门,只听身后驭马声传来。
二人一齐扭头,见来者头戴斗笠,身着轻便铠甲,腰侧还配着把长剑。
“是桑陵吗?”马上的人大声喝道,“你怎么了?”
班府门前不容久站,雨水随斜飘的风打湿了桑陵一身,连裙摆都往下滴着水,她快步上前,声音里含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聂策,我哥哥病倒,医者查不出病因,请你带我入宫。”
“入宫?”马上的人怔了怔,斗笠下的目光旋即一闪,见桑家女饶是撑着伞,半个身子也都入了雨中。
“请太医入高府。”她的声音几近嘶哑。
“请什么太医!”玉狮子在雨中甩了甩马头,聂策使劲拽了拽,“不是说关荥生来了长安吗?他不在高府?”
关荥生便是月上旬往高府来过的关家师兄,桑陵方才回想起来,“可是,可是他去了渭南,我并不知道在何处。”
“渭南?”聂策眉头一皱,已是了然。
早几年待在西北,他同关家也颇有些往来,若是关荥生在渭南,多半就是在关家村了,于是立即拨马调转了方向,“我这就去渭南带他过来。”
“大约多久。”后头的人再追了一步上来。
“两个时辰够了。”说罢,这少年策马扬鞭,已是领着身后随侍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