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桑陵不同,大半年来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她势必是要出席这场家宴的。
从现在起,多在场面上刷刷脸,将自己以往不大方的态度收一收,也好让桑武逐渐改观,留意起自己这个大女儿来——听闻前太傅智曲通在府内设立家塾,在京的世家大族都会将未成年的子女们送去上学。前两年还听桑武提过想将桑陵送去念书,后来不知怎么就没再提起了。
兴许是嫌她丑,到门馆会给他丢了人罢。再拖一拖时候,等到了后年十五岁及笄,就真是去不了了。故而从这次家宴起,她势必要一点点打破自己从前的形象,好让桑武愿意送她去读书。
这考量也是为之后着想,她在自己的时代没认真读书,吃了很多亏,对于这时代盛行的文化更是一无所知,连古汉字都不能完全看明白,就更别提书写了。若是做了吴下阿蒙,未来一路即会走得糊里糊涂。
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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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陵要出席家宴的事,马氏早众人一步知晓。
秋园里的消息,自有阿青回禀到知雨居来,马氏听说后也未有阻止。叫这个大女儿多出来露露面也好,长安城内的高门贵族里,从来也没出现过这般相貌的女儿家,让桑武多看几眼,心中嫌恶只会越深。
外头人的心思就如同冬日积云一般,一股风就能将其吹散,而秋园内的人却没有过多在意。
园中树影在夕阳下斑驳,消融了道上霜雪,一双精致的翘头履就轻轻地踏在上头,一步步迈出了这座小半年来都未曾出过的牢笼。
阿青正跟在桑陵身后,到了这会,才能完完整整瞧清楚桑陵现在的身形——衣袍两边甚至都留出了空,双肩也不似从前那般浑圆。
她方才后知后觉起这小半年来的异样:总有几次吃饭,陵娘子要清退屋里的人,夜里歇下也不许人近身服侍。难不成是私下在做什么怪?
不过就算察觉出不对劲,也来不及再去禀告夫人了,思忖着的功夫,主仆二人已是走到了郎香阁。
家主桑武还未到,主屋内女眷倒是齐了,几个妾室就落座在筵席尾端,右侧首端是马氏母女,对面坐着两母子:乃是桑武的亲姐桑凤娥和她儿子高恒。
桑家家宴,桑凤娥会出席也不奇怪,桑武自来重视她,往往逢年过节,就多会邀请这个寡居的姐姐过来。
说来,她这个姑母的一生也颇为坎坷,十六岁嫁给关内侯高世渠,后生下一双儿女,二十四岁那年,丈夫和长女相继患病离世,后年高家太公和太夫人也走了,整个高府就剩下了母子俩。而这个表哥高恒,原本是要袭爵的,建嗣二年和几个世家子弟外出行猎,失手杀了个人,由此爵位也丢了,为了抵罪,当年傅籍去了西北,直到今年才回京。
高府内冷冷清清,外甥刚回来,桑武少不得要将母子俩接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阿陵,倒是好久没见你,瘦了呀。”
桑陵还没来得及和屋内人请过安,姑姑桑凤娥的声音就传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