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俊生回答道:“哦,老仆白日去芳芷阁,公主殿下坐在檐下藤椅上玩耍呢。若论早晨,听马妹子说公主殿下披头散发乱跑过一阵,马妹子与那两个宫女费好些工夫才将公主哄回屋。”
“那两个宫女有什么动静?”江振又问。
“旁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折腾马妹子安排好日后在芳芷阁当差的下人。”古俊生答道。
“你们安排到芳芷阁的人,她们可有不满?”江振刨根问底。
“倒也不曾听见有什么埋怨,不过是说谁可进内室谁不可近身服侍公主,要分得明明白白,还说怕惊扰公主,能进内室服侍的也要等传唤,不得随意进出。”
“副管家是管后宅的,你呢?你为何去芳芷阁?”江振的视线忽然严肃地对上古俊生的视线,古俊生险些没吓得打个哆嗦。
“爷,公主有个身份在,老仆也是依礼拜见。”古俊生尽可能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人畜无害些,他积极为自己辩解。
“在你看来,那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爷,您是怀疑公主装疯?”
古俊生白日里才瞧见长公主的痴傻模样,他只是叹息好好个公主偏生命苦,并未想过其他。现下驸马如此说,他实在也想不明白驸马疑从何来。
说起公主,江振的眸光渐趋暗沉,他不置可否,沉默良久。
若有烦心事扰乱思绪,再好的书文也看不进去,半个时辰后,江振放下手中公文,起身道:“吩咐紫蝶备些点心,随我去芳芷阁。”
……
夜间的芳芷阁忧郁而清静,公主的卧房一如既往只有公主与两个宫娥。
门窗紧闭,李嬅坐在窗下的小案旁沉默不语。借着烛光,她的影子与瓶中月季的影子一道映在墙壁上 ,形成一幅说不上热闹的图画。
李嬅缠绕着纱布的手中正把玩一支镶红金凤步摇,花丝凤凰下的珠玉轻轻摇曳,轻盈悦耳,有如仙音。
“这是给兰兰的嫁妆,当年皇祖母就是戴着这个嫁给你皇祖父,今后,兰兰也戴上她嫁给心上人。”
“兰兰只有十岁,不要离开皇祖母,兰兰没有心上人。”
“皇祖母可不舍得把这么小的兰兰嫁出去,不过是先给兰兰瞧瞧。”
“皇祖母,皇祖母,这支步摇真好看,您从哪得来的?司珍局做的可远远比不上这个。”
“这正是祖母把它给兰兰的缘故了。它呀,可是你皇祖父当年亲手做的。兰兰日后戴着它出嫁,就是戴着祖父祖母的祝福出嫁呀。”
言犹在耳,仿佛自己还是那个稚童,仿佛慈和的祖母还陪伴着自己,而自己,喜欢躺在祖母怀里撒娇。
倘若还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如今祖母早已病逝多年,而自己也长大成人,被迫出嫁。
母后恰好在玉兰树下早产 ,自己还在襁褓中便有个叫做兰兰的乳名,而今至亲都已不在人世,约莫再也不会有人唤自己一声“兰兰”。
祖母给的金凤步摇依旧精巧华美,自己却是用不上了。
连婚典上都不曾戴过它,往后,也便只能委屈它沉于箱底。
“殿下,早些歇息吧,你今日匆忙赶往清国寺,定是累了。”烛光微弱,浅黛用铜剪剪了烛芯,卧房重又恢复些许光亮。
“我情愿留在帝陵,祖父母、爹娘、大伯都在那处。”
心内抑郁不平多时,是以李嬅才会铤而走险去城郊清国寺上香。
不想,上过香,心结未解不说,她还生出做个守陵人的心思。
当然,那也不过是忽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她若就此去帝陵,又如何甘心。
“殿下,太后娘娘在天有灵,定盼着你好好活下去。”浅黛将手温柔搭在公主肩上,劝慰道。
“殿下,不好,有动静!”
李嬅正瞧着镶红金凤步摇回忆往昔,坐在门口把风的甘棠急急忙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