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是病了,雾里走得久了,竟忘了阳光还是照了进来。]
燕彧关上了日记本,嘴中呢喃,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现在这么样了。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火烧云就像翻腾的红鳞,恢弘浩瀚。不知怎的,他想起来当年那场暴雨过后的西山,也是如今日般的火烧云。
他是当年的记录员。
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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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道是在邱财家里躲过一劫的。
他在路上遇到了吊儿郎当的邱财,当时邱财还在路边解手……
吴师道也没和他多废话,上去就是一巴掌。
“狗娘养的,哪个打我?”邱财急了,一边绑上裤带一边看清来人。
“狗日的吴师道。”
“你过来啊。”吴师道拔腿就跑。
“别跑,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这下可把邱财气坏了,不要命似的就奔着吴师道追去。
…………
邱财家
邱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总算不跑了。
谁能想到这泥腿子跟泥鳅似的,每次都快摸到了结果一滑溜,人又给跑了,让人恨得牙痒痒。
“嘘。”吴师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边。
邱财愣了愣神,砸吧砸吧嘴,顺着手势往外面看去。他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在整什么花活。
本来亮堂的下午不知怎的,顷刻间便黑了下去。吴师道手指的方向是大片大片的乌云,正滚滚冲向村子的方向。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开始下小雨了,那是死神的前奏。
滴答…
起初的邱财不觉得有啥子,一场雨而已。
直到看到吴师道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不断有“呲拉”的声音响起。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妙,那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平时往油锅里放东西的声音。
他不信邪,用手往外伸了一下。
“呲啦…”
紧接着传来的是一声邱财的惨叫。
吴师道一把拍掉了他的手,给他踹了回去。
“能不能别跟个傻子似的。”
“你说谁傻子呢?”邱财就要动手。
吴师道摊开手,一下摊坐在地上,他也累了,对着邱财说到:
“喂,大黄牙,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一命。”说着又指了指外面的雨。
邱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饶是再笨的他此刻也反映过来了,这泥腿子说的是真的,他也切切实实的救了自己一命。
雨声渐大。
邱财也无奈的坐在了地上,问到: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家里还有水和吗?”吴师道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有的,还有一缸子水。”
“盖起来,别弄脏了。”
“可这外边不都是水吗?那么大的雨……”说着说着邱财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它是水没错,但这水似乎能穿肠。他恨铁不成钢的一拍脑子,“那现在咋个办嘛,总不能在家等死吧。”
“等。”
“等?等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救不了。”邱财有些气急败坏。
吴师道不太喜欢跟眼前这个人说话,没脑子还毛躁,“应该只是阵雨,一会儿就会过去,咱们把屋顶加固,只要不是木头房子就还塌不了;
水缸也盖好;
另外,家里有米仓吗?”
“我有的是钱,要那么多米干什么,再说陈米不好吃。”邱财此刻有些硬气,他上次跟着李想坑害邱良,李想给了他不少钱。
吴师道扶了扶额头,心里暗骂一句,说到:“有就把米藏起来,这场酸雨范围不大,但也覆盖了一整片的西山山脉,到时候山上逃跑下来的蚊虫虎豹能给你家的米仓砸了。”
“再说,如果好几天你都没有走出去,你没粮食了怎么办?”
“找别人买去啊,这还用讲。龙源村那些年年吃陈米的老头多了去了。”
“那他们不卖给你呢?”
“那当然是……”邱财说到这里,自己也愣住了,好像真是这么个理。自己家里这小米缸说大不大,碰见个豺狼虎豹还好,万一被赵家几个土财主盯了去…那真是说理的地儿都没得。
说着就开始挖洞。
“喂,你干嘛?”吴师道问。
“废话,当然是给粮食埋起来啊,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到时候打不过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去。”邱财直不楞的开口。
吴师道看了看他的碗口粗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委实是给自己整笑了。
深夜,邱山家。
雨停了,邱萤也从床上爬起,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点了个提灯,往大门那边走去,却正好遇见了在门口点着蜡烛,抽着旱烟的爹和吴爷爷。
“醒了。”邱山率先开口,“暴雨过去了,外边儿挺乱的,到处都是蛇鼠蛙虫,刚刚我跟吴叔还听见几只野狼和野猪的声音。”
“我把村长喊起来商量着怎么解决大家喝水吃饭的问题,没吵着你吧。”吴老头挠挠脑袋,憨厚的笑了笑。
“眼下这水是喝不了了,要么慢慢等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么大家一起搬出去。”邱山说到。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了。”邱萤说到。
吴老头叹了口气,又抽了口烟。
突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这次的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爹,这声音好像是…”
邱萤话还没说完,大量的老鼠就从大门涌入,灾厄成群。密密麻麻的,其中不乏一些硕大的竹鼠,得有篮球那么大。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极为瘆人,尤其是被雨淋过的皮毛和面部,几乎就没有什么完整的毛发,有的眼睛都没了,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白的瘆人的眼眶。
“快堵住门!”邱山大喊。
吴老头和邱山在大门口死守,邱萤则是去喊起来娘亲和邱良,一起应付从窗户和一些缝隙里钻进来的老鼠。
然而正当众人急的团团转的时候,邱萤突然放下了当前的活计,转而快步走向粮仓。
“糟了。”邱萤暗道不好。
邱萤拿着提灯照进粮仓,只见成群的老鼠早已将原本堆砌整齐的谷仓啃了个七七八八,房檐上,谷仓里,密密麻麻满地都是,甚至在一边的土墙还啃了个洞,方便更多的老鼠进出。
空气中漫着一股恶心的焦糊味,那是老鼠焦黑的毛发混着排泄物的味道。
邱萤一阵恶心,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脚边经过,便拿着灯照了过去。
猛然间,她看见一条黑黄斑纹相间的大蛇正压在她脚边,一旁还有不少掉了毛发的老鼠跑过来啃她的鞋。
邱萤被吓得一动不动,顾不得满屋子上蹿下跳的老鼠了,邱萤此刻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花蛇,缓缓提开脚。可就是这一轻微的举动,那条花蛇有了反应。僵住的少女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那条花蛇先是微微后仰,然后如一只利箭似的猛扎过来。
“啊————”
少女的尖叫声划过夜色,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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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财家
此刻的黝黑少年和黄牙青年正躲在房梁上,就静静的看着下面成群的老鼠跑过。是吴师道和邱财。
期间吴师道还顺手摸了几只掉毛的焦老鼠,给他砸晕了拿在手里端详着。
“喂,咱们就这样不管了?”邱财问到。
“粮食埋好了?”
“埋好了。”
“水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