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有点刮目相看,之前就听说过她七十二了,虽然看上去很年轻硬朗,也已经有孙子外孙,而且第三代都是她带大的,我想她应该是传统观念比我们更强的一代。如果说我们都清楚照顾父母需要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多少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但像她一样坦白直言不能照顾父母的,也不多,很多人都坚持或者忍着几年十几年,还有照顾父母二十多年把儿女都熬成老人的。
现在想来,可能老大姐说的是事实,不过人家经过很多年磨合下来,家庭里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九十多的老母亲,起码有十来年需要别人照顾,最终的状态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所以她很坦然。
有一次午后,病人都在休息,我靠在父亲床尾,看一本额尔古纳河右岸,董宇辉推荐,儿子帮我买好已经看过一遍又随身带着。老大姐搬个凳子坐到我边上,她说没什么事我来讲古啊。老家人说很早以前的故事叫讲古,我笑笑望着她有点无奈,这时病房很安静没人聊天。
她竟然没读过书不识字,我问她怎么会看手机视频的,这个我会她说。小时候家庭穷吃苦读不起书,结婚后婆婆看不起合伙公公欺负她,老公是大舅哥的下属。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她感叹,不是我哥把老公调走,带着我一起出来,早死了,就这出来了还被公公婆婆吸干榨干。
所长走进来一脸愕然,说这些干嘛,老大姐也及时止住话题。我一下子有些理解老大姐说话的来由了,他们俩现在生活惬意,尽管只有所长一人退休工资,在乡下还有房子和生意,足够两个人生活了,儿女条件都挺好,公婆也早就不在了,现在这种生活都是早年辛勤付出得来的,所长也是她的成绩。
这次讲古之后,感觉她更喜欢和我聊。说到看牙,我说我妈牙也不好,吃不好饭,她热心介绍熟悉的牙医,给她包的假牙很好用,好几年一点问题都没有,叫所长把医生的电话号码给我。
临出院的时候,我们拎着东西扶着父亲下楼,她热心地帮忙,两个手满满当当比我们都拿得多、走得快,抢先到电梯,回头再来帮我。
因为医院停车难,侄子的车停在大门口进不来,我们要从住院部走出去,本来零零碎碎十几个包裹要分几趟装车,结果又是她路过帮忙,大家一次就都拎上车。匆忙和她道谢后我们就上车走了,自此再没见到过。
现在想起她,仍然觉得内心温暖,有时人和人的缘分真是来自于一次聆听。最后一次我们雨中挥手告别,她边走边回头,去看牙医就报我老公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