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歧愈发看不懂孟乔,眼底由最初的怒不可遏转为悲伤失望,又逐渐寒若冰霜。
他年长孟乔六岁多,看着她从呀呀学语到顶着丱发满府乱跑,看着她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打成一片,唯独不跟自己亲近。
才出落得有个丫头样时,又张口闭口闹着要退亲,严歧自小寡言少语,惯不会哄人的他,却在她身上费尽毕生耐性。
可她的心肠竟从未被捂热过,一如当年的李安茹事件。
那时的孟乔,还只是个娇气任性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听严歧的弟妹们扯闲话,李县丞爱女李安茹女中翘楚,敢于向歧兄长表思慕之情。
孟乔当了真,跑去府衙,还闹了个不小的笑话,被先生孟义领回来时,严歧生怕她受责罚,更怕她误会伤心。
岂料孟乔见着他,笑得恣意,“阿歧,我们退亲吧,你娶那李家嫡小姐,我都替你看过了,嗯,长得好生漂亮。”
少年初成的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论及家世相貌他样样不输张宥,像李安茹这般,大胆向他示好的女子不知凡几,偏是孟乔记不得他的一点好。
同样的事情,他能恪守承诺身心如一只唯一人,如李安茹这等再自甘为妾为婢都不得所偿,反观孟乔,但凡她对自己多点心思,都不至于背弃婚约奔赴张府。
严歧拂袖而去,越想越是郁结难消,踏着暮色不知不觉来了母亲的凝晖堂,索性进去坐坐。
他母亲杨夫人名如兰,乃严文正妻。
人如其名,温婉贤淑气质高雅,却一生不得父亲爱护,连带着他这个嫡长子也不堪入眼。
祖父严楘在世时,四个儿妇中最是爱重他母亲,父亲也怵着祖父威严,对她虽不冷不热,倒也相敬如宾。
育莲正搀着杨夫人在小花园消食,远远瞧见大公子愣了愣。
杨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脸苦大愁深的儿子,也是无奈叹息。
岂今为止,只杨如兰一人知晓所谓的赐婚圣旨是假的,那是严歧拿来吓唬胁迫孟乔的,作为母亲,对儿子执意娶回一个二嫁妇是有干涉权的,但她没有。
孟乔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公爹过世不久,早就亲如家眷的客卿孟义也出了意外,宠妾灭妻的严文寻机将孟家赶出严府,夺了她的掌家权,她自觉愧对儿子,没能照顾好视如己出的儿妇。
严歧收起眼底情绪朝母亲行礼,声称讨杯茶吃。
三人进到堂屋,杨夫人也没拐弯抹角,“又跟阿乔吵架了?”
这个又字说得严歧耳根一红,上次是为孟乔执意要将她兄长孟肇送去羌无宁西府。
他比孟肇还年长两岁,说来也奇怪,冷得跟自家兄弟都处不到一处的人,跟孟肇倒是投缘。
五年前两人如亲兄弟般一起闯的战场,严歧的赫赫军功亦有他的一份力。
孟肇随他自芃城归乡前夕找上他,无任何理由的提出回到新安郡后,两人再无昔日兄弟情分,只有郎舅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