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这样看，是冒险者不讲道理嘛。”

“冒险者只是接任务的人，要说有问题，是发任务的人的问题。”

“嗯嗯，是这样。”林琴音点头道，“你们刚刚也是在做任务吗？”

“额，这个……我们刚从警局来。”

“是抓捕犯人的任务吗？”

“……不是。”

“那是什么？”

“额……”

与此同时，分江冒险者协会门前，年轻保安将胡天行拦住。

“三权分……”

“别别别，我就一保安，只是看任务办事啊。”保安急忙退后，“协会里说了，不能让你进来，上次你推销法术把楼给崩了，大会长气的火冒三丈，说看见你就打死你，我觉得你现在还是打不过他，以后再来吧。”

“他今天在这？”

“也许？”

“那你说毛线。跑我还是跑的掉的。”

“额，这样，那么……哦啊，太强大，我拦不住……”

保安假装被胡天行打成重伤，扶着栏杆。胡天行无言地从一旁走过。

然而，在协会的正门前，站着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胡天行止步。真不凑巧，行府冒险者协会的大会长今天刚好在分江。他冷眼看着胡天行，一旁的保安赶忙回到了门口，像松树一样站着。

“你又来做什么？我记得还是不久前，你就把永安的矿场给弄停产了，从那之后，我们这边加了规矩，即使你同伴接的任务，也不能带你。”

常听见的冷漠语气。胡天行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我今天是来算账的。”

“哦？你现在胆子已经这么大了，还是你到九段八品了，能跟我这么牛？”

“哼，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要来抹除你们给我记的黑记录，这些都是能被各种途径证实是污蔑的，不信，你拿出记录，我给你一一道来。”

“你要来一通翻覆？”

“让事实成为事实。”

“可以！没有人说不允许人浪子回头的。”

“哼，错误形容，等下你就知道，我向来不是浪子，而是侠客。”

“是骡子是马，一测便知，你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久违的大厅和接待，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的内饰，全都新装潢了一遍。会长走到协会三楼，打开档案室，胡天行后脚跟入。

找档案没用多久，胡天行的文件似乎是特殊摆放的，从柜子底拿出来，隐约能看见上面被抹去的红墨“一级人才”签字。打开文件，里面是一叠证明，有蓝色标签的是奖励和善行证明，红色的是惩罚和恶行。胡天行的档案里有比常人多的多的证明纸，善行与恶行各一半。分开成两堆后，会长又拿出一叠白纸，按程序解释道：

“从现在开始，你相当于进行忏悔自证，由秩序监测你所说话的真假，如果为假，你就会以欺骗为罪名加恶行，再印一张红标签，明白了吗？”

“开始吧。”

“好的，这是你的第一张红签，你十八岁时于行府武林广场袭击一个法器商贩，商贩逃走，你以公法破坏治安而拘留三日，可有此事？”

“商贩是化形异兽，图谋不轨，我发现了于是攻击他，一路追杀到行府南，将他杀死，他的尸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上了新闻。”

红色标签在胡天行的话语结束时变成了蓝色，上方的字也随之发生变动。

“第二张，你十八岁时于桐城的大庭广众之下偷走一女性内裤，因此被定性流氓拘留七日，其事属实？”

“属实。”

“好的，接下来是第三张……”

对答用了近一个钟头，桌上还有五张红标签纸。

“这是最后一张，你二十二岁于永安矿场因释放大规模冰系法术，导致矿场无法运作，是否属实？”

“我于该日解决了矿场的供应波动问题，并且实现了整个伏旱季的火山降温，而法术于当日隔绝了工人，防止出现伤亡。”

红标签变成蓝色。会长隐约中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的，你的自证已经结束。剩余还有四张被承认的恶行证明，与你的九十一件善行证明合算，比例符合要求，你可以正常使用你作为冒险者的权力了。”

胡天行释然地瘫坐下去，会长微笑着将文件证明放回档案中，他用欣慰的语气和蔼说道：

“你总算愿意来这里证明一下了，我本就相信你，不会做出这么多恶行的，不过你总是那样倔脾气，以为别人是污蔑你，你就看不起人家，其实自证是何其容易？”

“得了吧，我从来不在乎我的声名如何。”

“那你怎么就突发奇想来自证了呢？钱不够了吗？不过似乎你也没法通过冒险任务获得法晶和货币吧。”

“接任务只是为了和法厂的成员配合。”胡天行慢悠悠说着，“你也不想想，有些人甚至改规则，不让局外人帮助冒险者，可见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小胡，你总是这样愤世弃俗。你要知道，其实很多事情，只要自证，别人是不会继续刁难你的，就是之前鄙视你的路人，也会改口为你辩护。”

“我讨厌的就是这点，都是翻覆，翻覆，似乎没有翻覆的世界就失去了秩序一样。小说喜欢这样写，其实现实演的更多。”

“无论怎么说，你是我们行府十年来评上的第二个一级人才，虽然被除名了，但谁质疑你的能力和天资？你别总是觉得冷眼是世态炎凉，有时候冷眼也保护了你。所以你不会再被针对、被心怀鬼胎的人刁难。别人都认为你已经废掉的时候，其实正是你谋求发展的时候。”

胡天行没有回话，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突然起身说：“好了，我来这的事也做完了，我要走了。”

“等一下。”会长拦住他。

“怎么？”

会长拍了拍胡天行的肩膀，说道：“请你做件任务。”

“什么任务，很难？”

“很难，也许是有九段的异兽。”

“那我打不过。”

“我当然知道你打不过，要是找谁打得过就行，我直接出马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什么金子做的。这件任务最难的是找到异兽。据了解，异兽虽然九段，但品阶不高，并且是幻术类，不擅长战斗，你之前用的那个法术，连协会的楼都能劈掉，我觉得解决它还不是问题。”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没法拒绝了。你就说详细情况，既然要我找，信息应该给我。”

“好，那我就跟你说。分江和桐城之间，有一个地方叫瑶林，是个人都知道。瑶林方圆百里都是林区，但它是车辆通行的必经之路。四天前，在瑶林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公交事故，一辆载着十六个人的公交车翻入江中。其实翻车本无所谓，但可怕的是，车上所有乘客均遇难，这非常不合常理。”

“是奇怪，但凡是个成年人都应该有五段的能力，莫非都是小孩？”

“不是。事故一发生，政府里就封锁了这件事，然后让我去调查。我调查发现，在事故之前，车辆的轨迹发生了严重偏离。大约在永安过去三里的地方，我察觉到了强烈的异兽气息，但是不停远离我，我找了两天也根本没有踪迹，气息还消失了。”

“如果只有这一件事，还不值得你们封路吧。”

“对，你已经知道封路这件事了？”

“刚知道。”

“封路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昨天早上，三个七段的年轻人一起坐车从分江去行府，在路途中也遇难，事故地点仍是瑶林，而且这次，车辆直接开入了林中。因为事件还在调查，所以我上报政府要求封路。”

“我大约了解了，一只异兽，拥有幻术能力，这个从遇难状态可以判断；九段实力，或者逃跑很快，出没于丛林中；然后是主动攻击。我这样初步来看，基本上排除了魔族和兽一类的异兽，应该是一种灵魂体，或者似人生物。”

会长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种生物，那我的确是天克他。既然如此，我就接了，是哪种类型的？听描述应该是其他部门的请求。”

“是，不过……”

会长拿出红色的任务纸，胡天行接过来一看，上面简单写着：“调查瑶林异兽，单人。”

“哈，我倒是想看看没有我的话，谁会接这个任务。”

“我本来的想法，是去行府里找人。”

“哎，行府的天才还是太多，不过并不是实力强就可以解决事情的。既然接了任务，那我现在就出发。”

“你跟我去，我飞行带你。”

“好。不过，你在的话，异兽不是会逃走吗？”

“我只负责把你送到瑶林，我还要回行府。”

“那就走吧，时不我待。”

——————————

廖叶辰回到法厂基地的时候，里面是一片死寂。林琴音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屋子的模样。廖叶辰走到里面，发现桌子上留着两封信，一封上面刻着剑印，廖叶辰打开，上面写着：

我接了个任务，是有关瑶林封路的，已经出发了，你们如果有事情，就来帮我，没事情就别来。里面是一把钥匙，房子在对门小区一单元701，自己取用。

廖叶辰看不懂胡天行留的话，什么叫“有事情就来帮我，没事情别来”？而且为啥给自己一把房门钥匙？

林琴音走进来，廖叶辰拆开第二封信，上面写着：

厂长，叶辰，我姐姐结婚了，我要回上阳府吃酒席，我叔叔来接我，所以不能见面告别，大约五天就回来，勿忧！

林琴音歪着头，问：“你朋友都不在这里？”

廖叶辰说：“这是基地。”

林琴音环顾四周，屋子里是出奇的干净，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白色地板，在黑色纹路的映衬下，颇有一种现代感。

“他们都各自有事，这几天不在这里，林姑娘你可以住在这里。”

“这里吗……”林琴音微蹙眉头，“我还是喜欢暗一点的地方。”

廖叶辰眼皮跳动，他盯着手上的钥匙，缓缓说道：“其实是有一间房，就在对面小区，你也可以住那里。”

“咦，没人的屋子吗？”

“有人住，不过主人离开的时候说，如果有人要住就可以让他住。”

“这样的话真的可以吗？”

“我带你去吧。”

“谢谢！”

“啊，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嗯？不应该这样吗？”

廖叶辰倒也不能说是的，他觉得自己认知的偏差单纯是胡天行影响的，胡天行总是以一种近乎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别人，这让廖叶辰也情不自禁适应了这种随性的人际关系。

“不，没问题。”

从电梯上到七楼，廖叶辰打开胡天行家的房门，里面十分暗，阳台和厨房卫生间的窗帘都是拉上的状态。廖叶辰正想开灯，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低头一看，林琴音正盯着客厅里面，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林姑娘？”

“这里有很强烈的朔鬼的气息，而且有邪巫术施法的痕迹。”

什么，难不成老胡会邪巫术？不应该啊。

林琴音缓缓走入客厅，只见地上有着数圈黑色纹路，她很明白，这就是巫术的阵法。

“这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强大的邪巫师，而且，我发现了，那个朔鬼的气息并不是活体，也就是说，这个房间的主人曾经杀过朔鬼，而且用朔鬼的血施法！”

“什什什什么？不可能的吧，这间就是老胡的房子啊，就是你之前见过的厂长的屋子。”

“我确信不会错！”

“莫非……”

突然，地上的阵法发出强烈的红光，庞大的魔力从中心迸发，很快渲染到林琴音身上。林琴音强行镇定，试图压制法阵，然而阵法能量十分暴力，她四肢都被法力僵化，在原地寸步难行。

廖叶辰惊慌失措，他是阵法师，却不是巫术师，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毫无办法，只能采用最传统的破解阵法的方法——砸地板。

然而不知道是阵法的作用，还是说胡天行家的地板本就这么硬，这一做法非但没有效果，还让廖叶辰也被红色的法力包围。他急忙用右手将僵硬的林琴音搂过来，向门外跑去。接近门框，他的左手按在墙上借力，不经意地将客厅的灯给打开了，只在恍惚间蓝光一闪，四周红色的气氛顿时消散。廖叶辰发现异常，止住步伐，但惊魂未定，他的手还在林琴音的腰间。他悄然收回手，疑惑地向里看去，只见墙壁上，一个像是投影的画面亮起，胡天行的脸在墙上出现。他像是看见两人似的微笑道：

“晚上好，老廖，林姑娘，现在你们已经踏入了我的小空间中，请时刻注意，不要让客厅的灯熄灭，不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恐怖事情发生。厨房的自来水可以直接喝，冰箱里有吃的，记住一天最多喝一瓶牛奶。半夜十二点后禁止在厨房和阳台走动，如果你听见笑声，请无视……”

林琴音从惊慌中恢复，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波动，廖叶辰急忙问：“林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谢谢……嗯，不对，幸亏你救我。”

林琴音一抬头就看见了胡天行的脸，她听着胡天行说的不明所以的话，觉得恐怖而奇怪。

“不用听他的话，林姑娘，他这是最近看规则类小说的后遗症。”

“这样吗……可是他说的开灯，真的有效啊。”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胡压根没这诡异能力。”

画面上的胡天行此时似乎已经将他的规则说完了，然后突然笑道：

“你们不会真信了吧？哈哈哈哈，那你们就已经上套了。好了，我现在告诉你们吧，以前有个不长眼的小偷，跑到我家偷东西，让我损失了一大笔现金。为了防备盗贼，我苦修盗贼心经，终于发现了一点，那就是，作为盗贼的人，并不会主动将灯打开。所以我把一个防护开关设在了客厅的灯开关上，关上灯后，房间进入防盗模式，空间转入里空间，会让踏入者体会到自己内心最怕见到的场景。不过，只要是法厂成员，就可以防止这种入侵，怎么样林姑娘，要不要加入法厂？”

廖叶辰默然走到墙壁边，用力砸墙，播放的阵法果然消失了。

“……他就是这么无厘头，不用理会……反正他已经说了，只要客厅灯开着，就不会有问题……林姑娘你还要住在这里吗？”

林琴音瑟瑟发抖道：“还是算了吧……”

“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