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修道者为医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好端端地哪里来的邪气?”太后奇倒。
“天地之气有正有邪,人身体健康的时候不容易邪风入体,受伤、生病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张惟昭一边说,一边拿出加花椒、川穹熬制的淡盐水,低头道:“这会有些痛。”
“不妨。”陈祐琮道。
张惟一手持着陈祐琮的手,另一手将消毒液淋在伤口上清洗。
陈祐琮手指修长,肌理匀称,指甲晶莹饱满。伤口碰到盐水,确实还是有点痛的,陈祐琮手抖了一抖,却没有挪开。
张惟昭快速给他消毒之后,涂上药膏,却说天气热,不用包扎,最好穿窄袖便服,不要让袖子拂到伤口就好了。
有人连忙过来给陈祐琮束好袖口,陈祐琮站起身来,准备到自己院中去换衣服。
张惟昭突然站到陈祐琮面前,竖掌弯腰行礼:“请太子付小道诊金。”
正殿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从太后到宫女、宦官,包括被追着要钱的陈祐琮本人,全都愣住了。
啥?居然有医生敢当面问太子要诊金?太后召你来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伺候宫里的主子的?你月俸还领着呢,主子愿意给你赏钱,那是额外恩赐,不给你也是应当应分,怎么敢自己厚脸皮来讨?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牡丹先回过神来:“大胆!不要仗着有几分医术就以下犯上!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回过头来又对太后请罪:“奴婢失职,请太后降罪!我这就找人再好好教教她规矩。”说着就要招人把张惟昭拉出去。
太子却抬手阻止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张惟昭,问:“你为什么要问我收诊金?难道你在宫里没有月例?”
张惟昭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紧绷,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冒什么样的风险,但是她既然选择今天这个时机去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要把话说清楚:
“小道为太后尽职,太后发给小道月例。在此之外,之所以还会问太子要诊金,是因为天地万物,周游流传,你来我往,方有生机。我要诊金,不是因为我贪财,而是希望给太子看诊的行为合乎天道。太子付我酬劳,乃是为自己的健康尽责。太子哪怕只付我一叶一草,也是很好的回馈。”
陈祐琮禁不住笑出声来,声音颇为清亮,“你倒是分得很清楚。”
他左右看了一看,从旁边几案上的果盘里,挑出最小的一个李子拿起来,煞有介事地对太后说:“皇祖母,今日我可不可以借你一个李子?稍后孙儿定当连本带利一起还上。”
太后见太子连日来沉郁寡言,难得今日这样有兴致,也跟着笑道:“我这可是要收两分利的。”
陈祐琮答道:“孙儿省的。”
把李子递给张惟昭:“喏,这是给你的诊金。”
“多谢多谢!”张惟昭深施一礼,喜笑颜开地接过。这关算过去了,她后背上的汗都快湿透里衣了。
太子于是回东跨院他的殿中去换衣服。
太后望着太子远去,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榻上。牡丹趋近给太后打着扇子,小心翼翼地道:“这个道医,前几天学规矩也快,看起来不是狐媚魇道的样子,不成想今天却如此轻狂。您看要不要”
太后挥手打断了她:“听丰庆说她师父的外号叫做癫道人,行事素来出人意表,但有本事倒是真有本事,据说寻短见割了脖子的人,他都能缝上脖子给救回来。有这样的师父,就教出来这样的徒弟。她要真是个有本事的,我长乐宫自然能容得下她。如果她没有本事只是虚张声势,再处置不迟。”
“是!”牡丹领命。
张惟昭出得殿来,一个十一二岁名唤绿萝的小宫女在后面抱着药箱跟着她。
张惟昭自己并没有宫女服侍,绿萝是由大宫女香玉指派给张惟昭帮忙的。
“姐姐,姐姐,”绿萝见离正殿远了,才敢悄悄对张惟昭说:“你好厉害啊!你刚才问太子爷要的酬金我能看看吗?”
像绿萝这样的小宫女还不能进入正殿,她只是在门外等候时听到了张惟昭与众人的对话。
张惟昭张开手,把手心里的李子展示给绿萝看,看到绿萝双眼发光地看着那个李子,于是问道:“你想尝一尝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绿萝连连摆手:“我看看就好了。”
眼看走到张惟昭住的耳房了,绿萝进来关上门,把药箱放在柜子旁,小心翼翼地跟张惟昭说:“姐姐,你是不是对宫里的规矩还不熟悉?主子的赏赐是不能随意给旁人的,要好好供奉起来以示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