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忍不住就去摸她的头,胎发触手柔软,让石榴心里也觉得有一层小细绒毛在摇动。
不知怎地,石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想起自己从小吃苦受穷,长大之后又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幸而自己的孩子是有福的,以后再不会经历自己受过的这种苦。想起张惟昭说的话,石榴心中着实宽慰。望着娃儿的眼神也越发温柔。
石榴并没有察觉,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在心中升起母亲的柔情。不是她以前心狠,只是她的日子太苦了,在自己家吃穷受累,挨打挨骂,到蔡家来又看不到未来,没有保障,致使她整日心绪不宁,也难以定下神来安抚孩子。张惟昭的话,无异于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让她燃起了对未来的期望。
石榴念了一个多月的歌谣,平姐儿居然大好了,夜间能睡,白天能吃,白胖了许多。
但是在前院养的安郎,却依然照旧。不仅仍是没日没夜哭闹不止,前几日还发了一场高热,好不容易才退了烧,小脸又黄瘦了一圈。
姜氏见平姐儿大好了,而安郎的状况却比之前还要糟糕,内心又委屈又恼怒。难道真的不是自己生的就养不熟?自己也掏心掏肺对他了,为什么他就不能争争气好好长?
姜氏找了个伶俐的丫头故意和石榴套近乎,看看石榴从张惟昭那里学了什么法子,把平姐儿给养好了。
丫头跟屁虫一样巴结了石榴几天,回来一五一十把从石榴那里套出来的话告诉姜氏,两个歌谣也学了来唱给姜氏听。姜氏听到富贵命这一节,撇着嘴冷哼了数声。等听到歌谣,更加不屑,就这么粗陋的歌谣也管用?
无奈在平姐儿身上就是管用。姜氏就让奶娘学起来照着做,结果在安郎这里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姜氏气得头痛病犯了,在头上扎了一个帕子,歪在榻上直哼哼。
蔡员外看不惯她折腾,皱着眉头说不如再请张荣鲲师徒俩过来给安郎看看。姜氏心理十分不情愿,但眼看安郎的状况越来越不好。如果安郎没有了,难道还让蔡员外继续睡小妾生儿子不成?一咬牙,就跟蔡员外商量那就再请一次吧。
这次蔡家奉上了更丰厚的诊金,而且中门大开,迎接张荣鲲师徒到来。
姜氏陪着笑亲自站在中庭迎接,一直把张荣鲲和张惟昭师徒俩迎至厅堂落座。周围的仆从忙端了香茶、果子上来。
喝了一口茶,张荣鲲并不因上次被姜氏冷待摆架子,直接说:“孩子抱上来再瞧瞧。”
奶妈轻手轻脚地抱着安郎进来。安郎昨夜闹了六七次,上午这会儿睡着了还没有醒。
安郎一被抱进来,厅里立马变得安静了许多。周围的仆从都在拼住呼吸、低下头,生怕发出动静弄醒安郎。
张惟昭近前来观看安郎的面色,只见这孩子面颊黄瘦,印堂发青,在睡梦里似乎也能感觉到有生人靠近,眉头皱起,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惟昭对蔡员外道:“可否请员外抱起来小公子,给我师父仔细看看?”
蔡员外不知道张惟昭为什么突然让他抱孩子,但医生的话总得听吧,认命抱起了孩子。
张惟昭是想看看蔡员外会不会抱孩子,作为父亲是否参与到养育工作中来。
果然,蔡员外抱孩子的手势颇为生疏,按照这个时代的认识,抱哄孩子都是妇人的事情,男人是不怎么参与的,除非老了之后含饴弄孙。
安郎被接过来之后,挣动了几下,似乎有醒过来的意思,蔡员外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去哄,却把安郎弄醒了,哼哼唧唧要开始哭。
姜氏在一边着急,忙走过来接过安郎,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安郎却不领情,开始抽抽噎噎,进而哭得声音越来越大,却声音嘶哑。姜氏哄了半晌也哄不住,又交给了奶娘。奶娘接过这个烫手山芋,顾不得许多,背过人去揭开衣襟喂奶,安郎却不要吃奶,只一径哭闹不休。
张荣鲲见状,道:“可以了。抱孩子回去休息吧。”
奶娘看向姜氏,见姜氏点头,连忙把安郎抱出门去。
哭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