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江水回落,气温下降,大风肆虐,渔船在江里排着队下网,俄罗斯巡逻艇加紧了巡防,稍不注意渔网都有可能漂过边境,每天都上演着边防没收网,渔民满江跑的场景。那段时间捕捞量日渐下降,平常拥挤的江面反而有些松散,渔民打渔的激情被消磨殆尽,滩地上也显现出萧条,成群的鱼贩变得寥寥无几,大多数生活在江滩上的人躲在帐篷里对外面不再好奇。
她就是这个时候,坐着来江滩收鱼的车到达江边的。风太大,没人去注意她,她却精确的注意到了大姐,于是就顺其自然的被大姐收留下。我到江边的那天下午遇到了她,是从大姐惊叹的话语中我认识了她。那会儿正是夕阳西下的最美时刻,虽然有夹杂着石子的大风,她仍然逐日去感受它的面纱。从大姐口中得知:她是一个背包客,徒步搭车走遍了中国,她的经历很神奇,是我们永远无法去想象的。她的经历让我由衷地感动和佩服,还有一种崇拜。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贯的一身户外装,用头巾遮住脸庞,只露出帽檐下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清澈又有一种独特的孤傲,那应该是长久在外行走烙下的坚毅,那眼神中装满了故事。可能是我的面相还算善良,因此她也没有对我过分的戒备,作为同龄人我们倒是能够顺利的聊天,彼此讲述自己的故事。她不凡的人生旅程胜却了我内心所有的骄傲和优越,她是从大兴安岭一路搭车向东北来到乌苏里江的,她给我简单展示了一些她去过的地方,最后我们互相加了好友,她的空间让我的思绪跟她一起走过很远,很多地方一生无法到达,那种感觉既紧张又激动,仿佛我就站在那片片美景之中。
第二天我比往常更早更急切地来到江滩上,这个时候还没有渔船靠岸,我是想要更多的听到她的故事。她是如此的善良,看到大姐每天一个人孤单的待在帐篷中,她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计划,耐心的陪着大姐聊了一上午天。通过短时间的接触,我们俨然成了好朋友,她告诉我:“大姐太可怜了,一个人每天那么孤单的待在江边,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多陪大姐说说话。”我默默地点点头。她的故事后来是大姐告诉我的:“她从小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母过早离异,伤害了她幼小的心灵,她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过早地锻造了独立的个性。高中以前除了她所在的城市,她并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大学时光给她带来了更多的锻炼和成长,她靠自己的努力打工赚下了大学四年中的所有费用。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忙着找工作,她却选择了认识这个世界。她背起了两个行囊,从此走上了‘流浪’。一路上她靠搭乘便车、借食宿、打零工一走就是三年时间。她的脚步已经遍及了全国各地。”之前的确听到过不少背包客的故事,她是一个真正的行者,在用脚步丈量着祖国大地,用坚持和毅力绘就了自己的年轻阅历,她的世界里从此不再有疲劳和痛苦,只有希望和远方。
我在江滩上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以为她跟平常一样转身告别,我怅然若失的望着残余的夕阳不再心动和紧张,只剩下了惆怅。她是坐着大姐家的渔船回来的,由于江面过于寒冷,她早已被冻得缩进了船舱,她并没有注意我向她挥动的手臂。我是因为实验工作上的特殊需求晚上赶往黑瞎子岛的,我决定带上她,于是征得刘哥的同意后,我们接上她直奔往岛上。一路上她都保持着沉默,她坐在后座眼睛始终望着窗外的风景。到岛上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以同学的名义将她介绍给王哥,王哥热情地接纳了她,在我生活过的岛上,由于太黑,她看不到想要的风景。岛上的人却对她的到来表现得格外热情,她围坐在饭桌前依然保持着固有的安静,没有丝毫的拘束和陌生。岛上的两只狗有些不尽人情,它们叫嚷着跟在她身后,让她感觉到有些害怕,我只好把狗撵得远远的,她才能够顺利从屋外回到房间。
来不及留恋,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暂。第二天,天更冷,风更大,她起得更早,我们还沉浸在睡梦中,她沿着江滩等待乌苏里江面上的日出,在日出的照耀下她搭乘上一辆去珍宝岛的旅游车离开了江滩。记得那天上午我和刘哥带上面包、火腿肠、饮料,还有电脑来到江滩上,那天风大到打开车门都有些困难,刘哥固执地守在江边垂钓,我自己躲在车里面敲打着键盘,在车中都能够感受到车被吹得晃动。如果她没走,我想此时我肯定会待在大姐帐篷中,但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的脚步。
风大得时候江滩上的帐篷都在剧烈晃动,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掀翻一样。渔船在渔民的手下有些失控,风吹得船直在江中打转,浪头猛扑到船上,水溅到了渔民身上,直到慢慢把渔民身上的棉衣打湿。很多渔船纷纷返航,只剩下几艘胆大的渔船在摇晃中撒下网,为了更好地生活冒着危险打渔,饱尝了江上的辛酸,黝黑的脸被风吹得已变形。回到江滩的渔船用颤抖的双手给渔船左右多加了两道缆绳,走进各自的帐篷中,听着风撕扯帐篷外的塑料声,他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换下湿透的衣服。我把她走后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她对渔民饱含着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