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搭载徐正卿的马车走远,沐青筱才回眸打量起马湘兰来。
她出门的时候,还在想事情,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
“姐姐,住在什么地方,要乘马车么?”沐青筱试探性问道,这巷子不算太宽,她过来时,刻意没有让车夫将马车赶到门前,就怕阻了徐正卿同窗好友的路,“我家的马车就在外头。”
马湘兰重拾心情,摇头道:“不用了,我家住在鹤年堂旁边,离得很近。”
“离得很近么?”沐青筱暗自嘀咕了一声。
嘀咕的声音很小,但马湘兰还是听到了。
大抵是出于两人对徐正卿的认知截然不同,自然就难以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沐青筱这一声“姐姐”却给了她不少的好感。
让她下意识的又补了一句:“离得是很近,但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青筱叹了一口气,道:“姐姐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你既是叫了我一声姐姐,便应该知道,姐姐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马湘兰也叹了一口气,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
“这人没有妹妹想得这般好,趁现在陷入未深,能忘掉就尽量忘掉吧。”
沐青筱也有理由反驳:“可......姐姐方才在院中,不是还说了,想要当他的妾室么?”
“......姐姐跟你的情况不一样。”马湘兰想了想,还是说道,“似姐姐这种身份,有很多事情是有苦衷的,等你再长大点就懂了。”
话刚说出来,马湘兰似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妥当。
看沐青筱这一身打扮,出门还有马车接送,结合口音上去辨认,不能判断出这是一位出身江南的富家千金。
或许她们无论长大到多大的岁数,都不会懂得底层人们的艰苦吧!
曾经,宫里宫外她都见过不少出身商贾之家的少女、妇人,在这些人的眼中,没钱、没权、没利用价值的人,简直就是臭虫,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还祸害家人。
仇富也好、羡慕也罢,无论怎么说,她确实是对这些出身的人有些偏见的。
这种情绪已经许久没有被她激起来过,但藏在心底,并不是忘了,而是不想再去回忆,毕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过得让自己很舒服。
但沐青筱并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她所说的“苦衷”在自己看来,更像是搪塞之言,大抵是或多或少已经形成了敌意吧。
这种敌意沐青筱也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马湘兰也能够理解,没有去与她过多争辩,也不适合说太多的话,宽慰了几句,便请辞而去了。
沐青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徐正卿的宅院。
见里面光芒还冒得正盛,方才进去,光顾着听两人说话,看两人的表情了,倒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也不知道他这发光的院子究竟是怎么设计的......
叹了口气,沐青筱走下门口的台阶时,正好看见路边上,还有一块碎石,看着很不顺眼,一脚踢了去。
走到巷道的尽头,见到车夫正在倚着马车打盹,又回头看了静悄悄的巷道一眼。
微风吹动各家门前高挂的灯笼,致光芒一晃晃的摇摆着,时而寻常时候照耀不到的地方,也能够在这时候得到暖光,夜禁的时间快到了,整条巷道中静悄悄的,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沐青筱的心情似乎也受到感染,一张方才几乎皱成苦瓜的脸,重新恢复了活力,径直往马车走去。
车夫听得有人叫了一声“福伯”,赶紧从车上轻跃下来,迎着自家小姐上车。
少女的情绪,终究是来得快走得急,并且还反复无常的。
沐青筱上车坐定后,感受到马车摇摇晃晃走在路上,不自觉的掀开了帘布,挂在车内的挂钩上,去感受燥热夏风的吹拂。
看到街边忙碌着收摊的妇人,弯腰弓背下去,又直挺起来,胸襟中都是鼓鼓的。
没来由又想起马湘兰在院子中说的话,不动声色的将手中在胸前交叠。
将今日穿的较为宽松的衣衫压下去,让自己胸前的轮廓傲挺几分。
她的腰身是要比马湘兰纤细的,但想起她的胸襟藏物,又免不了“唉”的一声叹气。
不多时,赶紧将帘布拉了回来,脸颊和耳根都羞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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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湘兰有可能是严世蕃派过来的人。
从她上门的时候,徐正卿就感到奇怪,那日他在医馆中看到的马湘兰,明明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气质。
今日她上门来,完全换了一个样,那浪荡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装的,但反应很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