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庄庄也到他面前弯腰蹲了个万福,说道:“多谢徐老爷赏脸,肯到奴家这寒舍中来叙话。”
徐正卿上下打量她一眼,这才说道:“听赵大人说,上柳姑娘这喝茶、听曲还要排上长队?”
“多靠众位大人和老爷的抬举扶持,”柳庄庄打心眼儿里头就觉得和徐正卿十分合眼缘,只是当下还要碍着两位大人的脸面,惺惺作态一番,“其实,奴家也就普通一乐伎而已。”
“这话说的实在。”徐正卿接过丫鬟斟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京城中的乐伎、舞姬之流何其多,出道之时就是一文钱也肯,名气大了,就开始卷起胯子,自称观世音菩萨了。
按我说,越有名气,就越发应该大开门庭广接客,必要之时,两路齐开也未尝不可,否则怎对得住诸位的抬举?”
见到徐正卿话说的越来越粗野,与他温婉气质根本就完全不同,某些用词就连身处花丛中的柳庄庄都觉得十分荒唐,旋即红晕飞腮,两道纤细柳眉蹙作一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先把酒菜摆上?”赵文华见此猝不及防的状况,赶紧站出来。
“还是听严大人安排吧。”徐正卿瞥一眼咬着唇口怄气的柳庄庄,又看向严世蕃,问道,“这柳姑娘想必是曲中的高手?”
“谈不上。”还没等严世蕃说话,柳庄庄倒是先苦笑抢答了。
严世蕃方才的笑容早已敛起,木着脸,显然是觉得徐正卿有些太过托大,吩咐道:“柳姑娘,你暂且下去消消气,我们先说点正经事情,待会儿,再一边喝酒,一边听你的曲儿。”
柳庄庄如释重负应声下妙音楼去了。
“怀安小友,这是不喜欢文华老弟给你安排的名伶?还是不给我严某人面子?”听着妙音楼下柳庄庄指桑骂槐训斥丫鬟,严世蕃冷声的问道。
“小阁老可千万不要误会,某也不见得市不喜欢,就是在下......”徐正卿刻意停顿下来,往严世蕃耳边凑近了些,“喜欢那种年岁大一些的,身段丰腴,还颇有经验。”
他开场这番言语,是提前打过草稿的,有意展露自己与之前不同的一面。
先前诸多铺垫下来,想来他们是知道自己好色这个毛病的。此番前来赴宴,若不扰乱一下他们的部署,定会陷入人家准备好的节奏中,丧失主动权。与这些老狐狸打交道自然要多留个心眼。
不过,眼下这番言语说完,他心中也有在吐槽。
抛开这女伎年龄未满十八不说,你把你们两个老头玩剩下的给我玩是什么意思?
指不定这柳庄庄的口中还接过你严世蕃的唾沫呢?
心中虽这样想,但以他的阅历自然不会将这些情绪摆在脸上。
严世蕃见他语言这般成熟,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哈哈大笑道:“我还道你徐怀安和本家一样,都有断袖之好,喜欢娈童,害我此宴设错了地方呢!”
“在下不过一介乡野,自没有小阁老这般高雅的兴致。”徐正卿赶紧否认道,听到“娈童”二字,他忽然起一身疙瘩。
实在欣赏不来。
他这一声一声的“小阁老”把严世蕃叫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爽,笑声愈发猖獗。渐渐的,话题重新回到的风韵犹存的少妇上,颇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嫌少的意思。
赵文华尬处两人之间,好似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与两人格格不入。
他有些想不明白,都说皇帝的女人状元的妻,叫花子的老婆和舞姬,黑了灯火一个样的流程......
怎个就能弄得出那么多的花样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相较美人,他更喜欢屋子,最好是宽大富丽的屋子。
酒过几巡,美妇人的话题尽了之后,严世蕃也逐渐将话题引回到朝政之事上面来。
“如今,皇上仅靠锦衣卫一人之言,未必能够全信夏言胁迫众臣之事,关键是提供一定的佐证。”
按照正史的走向,嘉靖最终会同意这次的战事,后来也正是因为严嵩“以挟众人迫天子”之名,诬告夏言,才致嘉靖夺了他的官职。
只是作为现在的当局者,即便是面对几个月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严家父子也不会有绝对的把握。
徐正卿的话,可谓是让他们多吃一个定心丸,对当前的局势有一个更加明晰的判断。
可徐正卿耗费如此多的心机,想要掺和进这个乱局中,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严家父子按照历史走向,独揽内阁大权。
严世蕃道:“当今朝野,众臣畏他夏言如畏虎,怕是没有人敢主动出头,反抗他夏言的,更何况还是在皇上面前?”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敢反抗,只是因为还没有看清楚严阁老的能力。”
“哦?!以你之见当如何?”
徐正卿有意卖个关子:“具体的方略,我已制成策书,择日让人送到严阁老府上可好?”
一次过将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那是向领导汇报工作,一步一步的加以引导才能更显他的价值。
严世蕃眨了眨独眼,狡黠地说道:“看来怀安小友是早有准备,但世蕃还是想要问一句,为何选择的是严阁老而不是夏言?”
“徐某实在是太想进步了,夏阁老那处,可容得下徐某这样的人?”徐正卿悠悠一笑,接着道,“说起来,小阁老这还是第一次与徐某见面,心中有猜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某相信,这种猜疑很快就会消失的。”
“好!”严世蕃一拍桌子,脸上笑容绽放,“来人,取我在这里的藏酒过来。另外把附近妙音楼中所有的头牌姑娘的都叫上来,今晚定要让怀安小友择到满意为止。”
徐正卿刚喝进去一口酒水,差点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