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快去雇一辆马车过来。”
灯笼的火光映照下。
沉默了一阵。
不远处的摊位,小胖子手里拿着糖人,舌头肆意的在小人身上扫荡。
时不时还要向徐正卿炫耀一番。
徐正卿看到这一幕,也笑了笑。
童稚有童稚心,市井有市井气,比书生气让人来得舒服。
无忧无虑真好啊!
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徐正卿主动搭话道:“某徐正卿,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沐青筱。”
“在这里等很久了?”
“也没有,在那边看诗文呢,你的那些诗文写得真好。”
?
徐正卿一脸懵。
说着,两人并肩往旁侧走去,当看到自己以往有意无意念叨的诗文,被人抄录下来,还张贴出来,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徐正卿恨得咬咬牙:“好你个王建,跟兄弟也玩脑筋是吧!”
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缘由说明,沐青筱又觉得好笑:“原来徐公子身边也净是些好玩的朋友。”
“哪里好玩了,我现在真想抓他过来,把屁股打烂!”
“......”
过不多久,秋儿便将马车带了过来,马车的规格非常普通,都说士农工商,商位末,使用的马车自然不能太过上档次,尤其还是在京城中。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阵子,徐正卿便与她告了别,转身在马夫的搀扶下上了车,摇摇缓行而去。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鬼使神差的,掀开马车的布帘,回眸一眼,发现沐青筱依然还站在原处,恰好应了灯火将尽未尽的景,猛地有一种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错觉,徐正卿没有挥手告别,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涟漪,只是觉得老辛的诗词果然妙用。
沐青筱目送他远去,才回过头,皱起眉头再去看那些诗文,只觉措辞间,大多用情极深,可惜还来不及与他请教,人就又跑掉了......
“都怪秋儿事办得太过利索......”
宴会上。
徐正卿的离去,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倒将宴会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几个向来以才气闻名的新科进士,已围着王建与他进行探讨。
“怀安兄,这般小的年纪,难道就有了亡妻么,诗文写得这般悲切。”
“的确,观此行文情感,确不像是这般年纪该有的经历......”
“莫不是从哪些偏门志怪古书上抄录下来的吧?”
几种疑惑讨论的声音都不大,但多是一些欲加之罪的言辞,眼看宴会上的风气被逐渐带偏,这时候,作为主持官,自有将风气重新纠正的责任。
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从官席上传了出来:“恩荣之宴,嘈嘈杂杂,尽长歪风邪气,成何体统!”
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转身过去,却见夏言已从左席中站起,满脸肃穆,气势迫人,一句话便将嘈杂的声音压了下来。
一时间,就连乐班的乐师都下意识停下,宴席上寂静成一片。
尤其方才几个说话咄咄逼人的,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朝他作揖致歉。
夏言是当朝首辅,在天下士子眼中地位甚高,名气等诸多方面,更不用言说,在场那些人,挖苦打击徐正卿,也多有讨好他的意思,他却不打算领情,目光扫过宴席,用教训你的口吻道:
“他徐怀安被选为庶吉士,乃是经过翰林院、吏部和内阁,千挑万选择出,公正不用言说,我朝臣子,能得此一名大才,本属我朝之幸事,至于他是否真有本领,日后自有翰林院和皇上考究,用得着尔等在此多嘴?
今日皇上赐宴于礼部,是让你们上谢皇恩,下敬师长的,又岂是任得你们在宴席上,如个妇人一般,嚼舌根、呈口舌之利的?”
夏言的话刚说完,李春芳自侧身一步,走出席位来:“夏阁老教训的是,今日之宴,属春芳引导不力,说来惭愧,方才听得王兄所读诗词,也觉多有妙笔,不禁与旁人谈说,引风不正,幸得元辅教训,幡然醒悟,还请诸位共举三杯与我一道拜谢皇恩,重整宴纲,切不可堕了我天朝的煌煌威名。”
状元郎主动出来承担责任,正是夏言想要见到的画面,徐正卿此人他早有耳闻,都说他与严嵩走得近,今日下来,看他的态度,大差不不差,就是如此,见他都走了,还在宴席上大出风头,带歪礼程,心中自然不悦。
他虽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终究已位极人臣,往下施压去打击一个新科进士,难免不落人以柄。
李春芳一番说辞,颇有领袖之风,也平衡了双方的立场,顿时让宴会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今晚的宴会,便在此一番教训和一番制衡的作用下,重回正轨,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倒是让那严嵩,从一开始就笑到了最后。
夏言虽抓住宴会议程做文章,明面上肯定了徐正卿,但实则上,一来给他拉了仇恨,二来明里暗里有让翰林院给他使绊子的意思,算的上是对徐正卿扳倒他一个巡城御史的教训,不管怎样他夏言显是急了。
可若是让王健提前知道,帮着徐正卿出头会引来诸多的问题,他断不会如此……难道怀安老弟连这一层都想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