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小说，费烟，有些人的小说，费纸，有些人的小说啊，费心。

读着读着，人的一颗心啊，就碎了。

李小林忙完手头工作，准备下班，却发现郭酌老师的编辑室里亮着灯，传出几声十分压抑的哭声。

她推门一看，吓了一跳：“郭老师，出什么事了？”

郭老师指一指桌上的手稿，好端端的，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程蝶衣，段小楼，菊仙，唉！”

“人戏不分，雌雄一体，怎一个痴字了得啊……”

“看稿子看哭了？”李小林有些好奇，拿起那一沓稿子，“是陈力同志的新作品啊，后劲儿这么大？”

她一屁股坐下来：“霸王别姬？历史小说？不对，是写戏子和婊子的……”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一夜无眠。

沪上的九月，天气多变，前半夜还是月朗星稀，后半夜，一大团乌云弥漫开来，轰隆隆一阵闷雷响过，便是一场倾盆大雨。

这一场雨，还真是酣畅淋漓，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也不知打碎了几家庭院里的芭蕉，打落了谁家的花骨朵，殷红点点，化为了烂泥。

陈力一觉睡到自然醒，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懒病发作，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

“陈力，陈力你起床了没有？”

“这家伙，熬夜写东西了？中午饭都不知道吃啊？”

“……”

中午一点半，陈力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一看，却是李小林。

“李老师您等一下。”陈力三五下穿好衣服，请李老师进门后，才开始洗漱。

“你这是攒了多少的瞌睡啊！”

李小林老师进门，甚为嫌弃的打开房间窗户，自来熟的翻看着桌面上的一叠稿纸：“洗漱完了赶紧过来，我有事要谈。”

陈力‘哎’了一声，刷牙洗脸，顺手洗了两只玻璃杯，泡了两杯明前龙井：“李老师，请喝茶。”

李老师道了一声谢：“嗯，搁桌上吧。”

陈力快手快脚的收拾一下房间，只用了短短两三分钟，甚为凌乱的床铺、桌面等，便焕然一新。

尤其让李小林意外的，是陈力叠的被子，有棱有角，四方四正，绝对的军中风格。

“陈力你当过兵……呃，不对，你才18岁，”李小林喝了一口茶，打了一个哈欠。

陈力这才发现，这位巴老千金、《收获》杂志编辑的脸色很难看，苍白浮肿，眼窝微肿，红红的，好像哭了整整一夜。

“李老师，您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都是被你给害的，”李小林揉着眼窝，又打了一个哈欠，“你的《霸王别姬》写的太精彩，我和郭酌老师，熬了一个通宵，又废了一个上午。”

陈力有些疑惑：“才22万字，读了这么久？”

李小林被惹笑了：“才22万字？你可知道，编辑读文章，可不像人家读者看书的走马观花，是很慢很慢的。

尤其是你的这个小说，纯纯的白描手法，偏又穿插了不同的时间线索，霸王、虞姬、婊子和戏霸袁四爷之间的感情纠葛，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错综复杂，光怪陆离；

同时，还把这样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放在一个新旧交替、人鬼难分的背景下，太妙了，也太大胆了。

嘶，反正就是既好看，又费劲，由小见大，细腻的不像话啊陈力，你说说，你这脑袋瓜子里，装了些什么？

来，说说看，这故事是怎么想出来的？你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凭什么能写这么好、这么细腻？”

陈力端了茶，慢慢喝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开口说话。

不写细腻，字数水上不去，赚不了多少稿费啊……

他认真想了想，道：“李老师，这小说、需要修改润色吗？需要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