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田抠着衣角,触碰到卜关州视线的瞬间,她心虚地低下头,顺便在心里想了一万种死法。
“不是重名,是我的。”
卜关州站到她身边,从柜子里拿出满满一袋子药来,把报告单塞了回去。
方田田感觉像被三百斤壮汉迎面捶了一拳,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卜关州拿着药,关上橱子,对几乎石化的方田田说道:“能帮我接杯水吗,杯子在饮水机那里。”
“哦,哦。”
方田田僵直地走到饮水机前,还没有从震惊之中缓过来。
直到手背被烫了一下,她浑身一激灵。
倒掉三分一热水掺上温水,试了试不烫了她才递到卜关州面前,“老板,请。”
这话一出,仿佛她手里端的不是一杯热水,而是高脚杯里的红酒。
“谢谢你。”
卜关州接过热水,把面前一堆花花绿绿的药品一口咽下。
方田田面目狰狞跟着吞咽了下,感觉卡嗓子。
她视线在卜关州脸上停留片刻,最后飘忽飘忽落到他的小腹上。
白大褂里面是一如既往的衬衫,腰腹很瘦,完全看不到她想象的弧度。
卜关州喝了几口水,忽略方田田炽热的目光起身,问道:“郑启呢?”
“啊,啊,刚刚有人送来了阳宁的东西,他下去签收了。”
方田田让出道路,跟在卜关州身后。脑海里忽然出现“孕夫”一词,她猛得扇了自己一巴掌。
忍住方田田,不能在老板面前发癫,但她现在好想仰天长啸,嘶吼,扭曲地往前爬……
卜关州从最近的通知里找到了送过来的是什么,“你去跟他一起,最好叫上几个会计算机的人,明天下午把所有资料整理出来。”
“哦,嗯,好的老板。”
“哎哎,老板慢点,前面是楼梯,我扶着你……”
卜关州在楼梯前停下脚步,眸光深邃莫测看向弯着腰伸出双手,一脸狗腿,欲要扶着他的方田田。
“不用,你去找郑启。”
“咳咳咳,好,我这就去,老板你有事就喊我。”
方田田一秒直起腰来,在卜关州晦涩不明的目光中后退几步,逃离。
这时候或许她还想不到,今天晚上实验室将会灯火通明,她终将彻夜不眠,也能明白为什么卜关州让她多找几个人跟他们一起。
有些人天生就是实验室的牛马。
————
夜里,城南房子,卜关州扶在马桶边,似乎要把胆汁也吐出来。
胃里已经不剩什么了,能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灯光下,他弯着腰,身后骨骼清晰可见。
孕反才开始一个星期,他已经瘦了十几斤。再加上每日的工作,和终日惶惶不安的心绪,夜里腹部的绞痛会格外明显。
他不敢睡,他怕睡过去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
单手捂着腹部,他缓慢起身,漱口,再次来到厨房。
沈父给他安排了厨师,每天都会来给他做营养餐,吃不上的都密封好放到了冰箱里,方便他随时加热。
手指按在冰箱把手上,卜关州没有打开。
营养餐很美味,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反正不管吃多少都会吐出来。
他望向菜篮里的洗干净的蔬菜,想到邬千栗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味道的饭,难得升起几分饥饿感。
最终他什么也没吃,回到卧室,眼睛看向窗帘外面医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邬千栗就在他的视线里。
他攥着脖子上的黑色金属片,终日的疲惫蚕食他的意识,最终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梦里,邬千栗依旧笑的灿烂。
办公室的午后,腊梅花香里的舞曲,坞山上的烟火,每一次意想不到的出现……
她身上的温度,她的声音,她纯粹的眼睛……
天亮了,卜关州双手交叠在小腹,死死抓着床单。耳边一片凉意,他感觉眼眶干涸地厉害。
餐厅里飘来一阵饭香,厨师已经走了,美味的早饭被放在桌子上。但香味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浓郁。
卜关州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手指触碰到一抹温暖,他迟钝了两秒,陡然睁开眼睛。
随着身侧的床铺下陷,一只胳膊顺势搭在他的腰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卜关州瞳孔颤了颤,顺着那伤痕累累的胳膊回头。
近在咫尺的alpha半边脸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撒在他的脖颈,滚烫的。
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依旧存在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观察室里的alpha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愈合,伤口一直延续到现在。
卜关州猛得坐起来,心脏剧烈跳动,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眼镜,却失手掉到地上。
他默默收回颤抖的手指,靠在床头上,等待这个真实的梦醒过来。
邬千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在观察室里躺着。
视线忍不住在此刻落到身边的人脸上,连她的睫毛都会随着呼吸颤动。
这次的梦太真实了,他有些不愿意醒过来。
这样想着,身边的人缓慢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还在。
然后又闭上眼睛往他的位置蹭了蹭,脸埋到他的腰腹,声音沙哑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卜关州手指抓着被子,手边是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落在枕边,缠绕在他手腕上,冰凉的,丝滑的,这个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真实。
过了五分钟,卜关州还是没有动作,邬千栗再次睁开眼睛,迎上头顶的目光。
omega丝丝缕缕的信息素飘在空中,宣告着他的不安和悲痛。
邬千栗用胳膊撑着起身,睡眼惺忪,凑到他嘴边落下一吻,“早上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