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深目光微眯,凝眸远望。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胡同里,他才听见自己找回了呼吸。
重重喘息几口,他弯腰把掉到座椅下面的烟盒捡起来,打开时发现自己的指尖仍旧发麻。那种恐惧不只是来自对那人本身的恐惧,更多的是对与他相关的一系列事情的恐惧。
就像张品说的,他跟在当家人身边很久,但没有人知道他最开始就是当家人的保镖,家族分配他的任务是保护当时仅有十岁的当家人。
三十年,从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直到现在,身边旧人离去之后又有新人替补上来,他仍旧跟在邬岚越身边,知道关于现任当家人所有事情。
但这件事只有邬岚越和他自己知道。这一次听说那个人找到了,邬岚越便让他前来,任务的指令很简单,只要确认那个人在京都就行。
再一次听到那个消失了十八年的名字,江海并没有表露出其他情绪。耳听不如眼见,当他切切实实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承认他露出了一生少有的胆怯。
用人生最快速度抽完一根烟,江海终于找回一点自我。他朝张品比了个噤声的动嘴,拨通一个没有任何出产标志的手机。
张品认识这种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能够直接拨通当家人本人的手机。之前听别人讲江海身份特殊,几天前见到一面时他还不信,并且不以为然。
但是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张品信了,并且江海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拔地而起,异常高大起来。
“当家人,看到岑爷了。”
“……”
“是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
“好的,我们会用三分钟驶离这片区域。”
江海说完,对面忽然一片沉默。
电话里安静几秒,传来女人的一声低笑:“海哥,三分钟太慢了,你会送命。”
这话说完江海瞬间毛骨悚然,他下意识踩离合,准备立刻逃窜驶离这里。谁料意外比他的动作更迅速。
他歪头看向车窗外,那个早已经离开的人忽然出现在胡同口,像一个鬼魅,悄无声息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魅抬起胳膊,正对他们所在的方向。
现在是凌晨,天边只有蒙蒙的一道白色,阳光透过地平线堪堪照亮一片陆地表面,包括那个胡同口人的双脚。
那人趿拉着一双很大的黑色拖鞋,对比之下将他的脚踝衬托得纤细,苍白。他手里提着一个超市塑料袋,估计是刚刚去了公寓旁边的便利店,里面兜着两三个红彤彤的番茄。
江海的眼睛忽然无法转动,他骂了一声娘,想扇自己两巴掌。两分钟前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觉得岑爷没有发现他们!岑爷是什么人?风吹草动都能灭了对方一个连的人!是一言不合就掏真家伙的人。
看到那人举起胳膊,隐隐听到消音枪的枪响,江海瞳孔针缩一下,立即转头喊道:“小品,趴下!”
话音刚落,一枚以分秒计时的子弹穿透特制的防弹玻璃,擦着江海的鬓角飞过去,穿透另一面玻璃窗户。
极速飞驰的子弹带起一阵利刃似的风,刮的他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心跳漏跳几拍,因为这子弹,因为这命悬一线的感觉。
不用去揣度那人的表情,江海看得出这是他的警告,那人早就发现他们了。一天前,两天前,或是更早,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发现了。他们还自以为是以为对方是个傻子。
江海摇摇头,不不不他从来不敢觉得岑爷是傻子,几年没见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种生死存亡命悬一线的恐惧。当年的岑爷不会打偏任何一发子弹。
如今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他明白了岑爷的意思。这是警告,再出现下次打碎的就不只是玻璃了,而是他们的头盖骨。
玛德几年不见还是这个脾气,估计只有当家人才能让他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曾经的某些场景划过脑海,江海一阵反胃。不等趴在座椅上的张品抬起头来,他离合猛踩 直接飞速逃离。
那部三无手机一直通着电话,这边的动静一点不落被邬岚越听了去,她心满意足挂断手机。
站在远处的人影看着逃跑的起床,又看了看手里新买的的三个西红柿,轻叹一口喃喃道:“栗栗说番茄可以赔礼道歉......跑的真快。”
他收了枪,走回老旧公寓。
——
深山内的一处行宫里,大理石铺满一百平的浴池,圆形浴池八个方向各安装了一个铜塑龙首,正哗哗吐着热水。
整个浴池表面笼罩起一层雾气,中央的人影变得影影绰绰不真切,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神秘,高贵,令人沉醉着迷。
雾气笼罩的水面传来水流扰动的声音,陪侍在垂地纱帘后面的人听到后,取来浴衣和毛巾,各种精油水乳,整整齐齐摆放在镀金篮筐里。
女人上岸,乌黑湿发贴在后背,衬得人更加白皙妖冶。
这时一个步履匆匆的人赶过来,递过来她的手机:“当家人,有人找。”
邬岚越点击接听,里面传来江海的声音,他汇报的消息让人安心,起码让她知道,那个人还在这京都之内,只要在她的势力范围之内,她便能把人永远留在这里。
“第一次见到……”邬千栗把玩着眼前首饰盒里唯一的一枚黄宝石戒指,鸽子蛋大小,能够反射出她的影子。
“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
邬岚越幽幽开口。
对面答复了一句之后忽然安静下来,随即传来江海的惊呼,以及子弹击穿防弹玻璃的声音。
“呵。”
邬岚越乐了,这种狠辣手段除了他别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