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自己的疲惫与软弱夫妻之间,并不丢人。
第二天,褚韶华打电话给学校先恢复教学工作,再休息两天后,她又开始与褚亭商量在上海建第二座呢绒分厂的事。还有手里盖好的公寓楼可以开始卖了。褚韶华并不完全依附于孔氏,孔夫人打电话叫她打牌她有空便去,倘是没空直接说明原因便好。尤其是教学的事,褚韶华再不肯耽搁一节课的。孔夫人时常抱怨“褚教授是安排了多少教学工作啊。”孔夫人自然不乏人奉承她偶尔看过褚韶华的教案,读过之后再不对褚韶华的教学有任何微辞因为,褚韶华是真的认真在教书。有时褚韶华还会打电话跟孔家借书,孔夫人着人找出再派人给她送去。闻知秋也认认真真的做着本职工作,他不贪污也不受贿。
哪怕无数人眼红闻知秋上海市长的位置也没有人去污蔑他这两样罪名因为只要是消息略灵通的,都知道闻市长的夫人是上海有名的大财主兼大慈善家就是蒋先生也知道,闻夫人的钱不是靠着闻市长累积的,闻夫人嫁给闻市长之前,就是有名的大商人了。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会有夫妻相,这夫妻二人,还真的有些像。虽则外界评价都说这对夫妻简直就是对琉璃珠子,滑不溜手,精明过人。可他们都是很认真的性情,做事业非常用心。褚韶华开始更有耐心,有更多包容性。周雨在褚韶华身边做满两年后,褚韶华问他打算,周雨说,想去国外看一看有没有做生意的机会。褚韶华当初承诺会借他一笔钱,周雨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生意,只是先准备去看市场,便没有立刻借钱。这两年他每月都有薪水,虽然辛苦些,褚韶华给助理的薪水是可以媲美上海公司的高级经理。除了母亲会哭穷打秋风,一家子吃住在岳家,平时也有不到钱,故而,夫妻这两年小有积蓄。周雨准备先去国外看看,拿出一个计划书,再同褚韶华借钱。闻春华虽难舍丈夫,心里一千个不放心,也只是给他收拾行礼,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去了。
周雨有一点魄力上的欠缺,但这个人非常稳重细致,他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褚韶华不喜欢在公司里用亲戚,可对于亲戚想做事,能帮忙的地方她都会帮忙。她给周雨写了几封信,以备不时之需,国外如容扬,这是周雨认识的。还有纽约的席嘉陵,在纽约多年,对美国东北部非常熟悉。
往后的许多年,周雨终于感同身受的明白,褚韶华为什么不在公司里用亲戚了。有一种亲戚完全是,没有参与你任何成功期间的辛劳,只想分享你成功果实的人。周雨有三个弟弟,在他跟岳家借钱做生意时,连亲爹也没有问一句他本钱够不够,只说如果没钱,可以帮他借一点。周雨不相信家里做这些年生意,没有一点积蓄。然后,周雨在纽约稳定后先把妻儿接了过去,家里就一直希望他提携几个弟弟。从低处做起,家里就说他把弟弟做苦力使唤,周雨肖仿褚韶华让弟弟做自己助理,家里又说让弟弟做跟班。周雨发现,自己日子过好了,反成了家里的罪人,他每月寄钱回家,也是人人心中皆不平,人人怨他。
周雨的日子只得自己慢慢过,好在离得远,闻春华写信回来抱怨,闻家也鞭长莫及。闻春华继而将闻言、倪清派了出去,她身边另招了两位震旦大学的毕业生,两位育善堂的女孩子,还有一位席肇方免费送来的孙子,因为江仪被褚韶华调理半年后大有改变,非但英文成绩颇是不错,然后,小伙子瑞气千条的往美国读研究生去。而且,特别知道努力奋进,在美国就帮着家里谈成了几笔生意,连襟儿老江现在过年过节都要给褚老师送厚礼,私下谈及褚老师的教育方法都是赞叹不已。席肇方儿子们都成年了,不过,他有孙子啊。长孙也读大学了,暑假送来给褚韶华使唤,一分钱不收,还打算交些学费。褚韶华是认为没有必要,与席肇方道,“你家大业大的,哪里不能给孩子寻个练手的地方。何况,倒不用急着让孩子学做生意,先把书读好,后半辈子都是做事的时间。”“也不独为了做事,是让他跟你学学什么叫用功刻苦。”席肇方感慨,“我这会儿也不成了,成天忙于琐事,书已经不再读了。可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你一样,白天跟我大哥跑街,晚上点灯熬油的学洋文。后来得了机会去国外念,更是拼命,生怕学的少了,以后学问不够用。我们这一代算是把家业立起来了,孩子们出生就是华食美服、仆拥婢绕,不要说吃苦了,就大学这么点儿课程,便成天叫累。我就不知有什么累的,一年花这么多学费,成绩也只是中等。就这样,还有那些人拍马屁说令公子如何才华出众,那些傻东西们,别人虚辞奉承,他们听着都高兴。我瞧着我孙子就发愁,不知是哪家的傻子投了我家的胎。”褚韶华强忍没喷了咖啡,“我看亏得席祯心胸宽阔,不然就你这刻薄嘴,孩子也得叫你刻薄的没了自信。”“我这都说的实话。”席肇方无奈的摊摊手,“前儿约着一个什么电影红星一起吃饭,美的跟什么似的,我心说你要不是姓席,你要不是你爷爷的孙子,谁理你呀。”“现在就是谈恋爱的年纪,要是不喜欢女孩子,你该着急了。”“我一点儿不急。我想我也上年纪了,要不要把嘉陵叫回来,这一摊子事业,终是要交给他的。”席肇方随口这样一说,褚韶华却是沉默了,罕见的没有说话。席肇方俊雅的脸上扬起左边眉毛,“咱们什么交情,有话可尽说,韶华。”褚韶华沉静的面容浮起一抹笑,可这笑未达眼底,她垂眸喝口咖啡,说,“二哥,冒昧问一句,你认为你的家庭是商人家庭,还是政治家庭。”席肇方无奈,“顶级的大商人,怎么可能对政治袖手旁观。”“但是,顶级的大商人,不会只把眼睛着眼于国内。现在是世界化的年代,你当年早早把嘉陵派出去,不就是为了对外的商业布局么?”褚韶华问。席肇方想到褚韶华不停的把助理外派,然后再培养新助理的举措,问她,“你这么看好国外市场?”褚韶华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们国家当然很大,可是,相对于全世界而言,就小了。我不喜欢政治,除非是老闻需要我出席的政治场合,其他时间,我的重心都在教学和做生意上。世界上可做的生意无数,在国外当然不比国内事事熟悉,不过,那是更广阔的空间。”褚韶华的双眼直视着席肇方,席肇方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关怀与坚定,进一步探究时,褚韶华却眨了眨眼睛,幽默的说,“我会成为世界上都有名望的大商人,闻先生再厉害,也不过是在国内做事而已。”
褚韶华与席家交情一直不错,这种交情有席肇方在很久以前对闻知秋仕途的看好,还有就是这些年的来往,哪怕彼此都存了利益相关的心思,也不是没有朋友之间的友谊。所以,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在褚韶华看来,生意是生意,政治是政治。的确,如席肇方所言,顶级的大商人,不可能对政治一无所知。但是,生意人不必过多的涉入政治,那是政治家的领域。如席家,大席先生已经正式步入政坛,成为蒋先生身边的幕僚。席家与国民政府联系紧密,如今国民政府当政,席家自当更进一步。席肇方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商人,还是政客?或者政治商人?至今未闻有这样的职位。
陈会长的任期即将结束,席肇方为下一任会长的不二人选。在工商协会新任会长选举中,席肇方也以绝优的票数当选。做为会长侯选人的副会长,褚韶华都投的席肇方的票。新会长上任的酒会刚过,中央银行的章总裁卸职,孔夫人的弟弟宋先生正式成为中央银行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