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梦中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出现在脑中。她那时黑裙白褂，漠然站在二楼栏杆那里，仿佛偶然瞥见人间疾苦的神女观音，眉间浅浅一抹怜悯，叹息生命的悲苦。

如今她虽和一众站在那里侍候着的宫女一般无二，可她那置之度外的旁观者的目光，硬生生将她从人群中择出来，就这样推进他的眼中。

周衍转身，大步向张简简走去。

五皇子诶了一声，伸手想去拦他，“你这是干嘛去，就这样射出一箭就想溜了不成？”

季明渊眼明手快地拦住五弟，朝着张简简的方向一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

五皇子哦了一声，指着周衍的背影说：“这小子，还跟以前一样不耐热，这才晒了多久，就巴巴的跑去找水喝了！”

季明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周衍大踏步走到张简简身前的时候，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过去，他只是觉得自己要去，要去见她，要去问她，要去站在她眼前。

他手里那把弓还没有放下，张简简见他迎着自己的目光走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茬的。

然而转念一想，周衍和她有没有过节，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心想要阻拦他和沈橤的发展。至于周衍本人，恐怕他对于自己，是一无所知才对。

而他这么着急地走来，额上又全是汗，张简简想，也许是天太热了吧。

于是她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石台子上，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准备给他倒些冰茶水来喝。

然而他来到她面前，定下脚，张口就问：“我回京那日，为何没来？”

话刚说出口周衍自己就懵住了，他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样，心里怎样想的，竟直接从嘴里就秃噜出来了。

张简简倒冰绿豆汤的动作一顿。

周衍见她一顿，心中顿时明白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张简简恍若未闻，继续倒汤，然后毕恭毕敬地把茶杯放在托盘上，奉给周衍。

周衍不接。

他问，“你认得我。”

张简简低头回话，“奴婢第一次见公子。”

周衍又问，“那日为何没去？”

张简简只是说，“奴婢不知公子是何意思。”

周衍看她一眼，拿起那杯绿豆冰汤，仰脖一饮而尽，“你不必跟我周旋，我知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张简简想笑。

是，没错，之前为了研究周衍和沈橤，她翻来覆去把二人的初见看了七八遍，甚至威逼利诱李狗蛋滥用私权给她看了他们初见的场景。

李狗蛋说给这种行为有可能会引起蝴蝶效应，因为场景核心人物周衍和沈橤可能会有一些感应，其表现大概率为昏迷时候的幻觉，或者是梦。

所以张简简听到他问她那天为何没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这叫她怎么说，难道要她真找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像他的幻觉或者梦境一样出现在那里？这岂不成了鬼神之说，自己这小命届时还保不保得了？

周衍见她不说话，甩甩手把杯子放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简简低眸敛眉，“奴婢张简简。”

周衍眉毛一挑，向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是张简简？御书阁的张简简？”

张简简默然无语，“是。”

周衍的眉头开始打结了。

他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错了。梦里那黑衣女子到底长什么样自己自始至终也确实没有看清楚过，仅凭一个目光就断定是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梦里的东西，她确实没理由知道。

如果她真的说了什么，那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只要是关于那个梦，他才当真会觉得此人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