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也是会演戏的,又或者真的感到羞愧难耐,单膝跪在那儿,硬是不肯起,最终还是被苟政强行托起。
看着张先,苟政说道:“将军不必如此,此战之败,非将军之过,而是我筹谋之失,勿要内疚!何况,此战虽败,却打出了将士的精气神,我听说将军与部下作战甚是英勇,我是既感动,又惭愧!”
听苟政这么说,张先方才松了口气,面带感激地说道:“多谢明公!”
“将军作战辛苦,还请率军回营休整,我命人备好粮肉,犒劳将士!”
“诸位将士辛苦了!还请放心,今日之败,只是为了赢取他日更大的胜利。苟政在此允诺,将来定然为死难的弟兄报仇,还请将士们共同监督......”
经过苟政这一番亲近的表演,拜卒们的士气虽然不可能回复得太快,但军心俨然安定不少。夕阳西下,默默地注视着败军还营,苟政心中感慨着,这暂编没几日的武功营,又要经过一轮大整编了。
念头生生灭灭,正欲回城,斥候急报,一支晋骑,正在向大营袭来。闻之,苟政眉头顿时蹙起,当即下令,打探敌情,同时示警各营。
伴着天边鲜艳的火烧云,一支千人规模的晋骑,扬尘而来,并且大胆前驱。为了这千余晋骑,整个郿县城内外的苟军都被惊动了,号角声起,动静贼大,给人一种手忙脚乱的情景。
这支晋骑,自然是战胜张先的那支晋军精锐,携胜之势,奉命前来探营,这也是自晋军挺进关中后,距离苟军大营最近的一次。
感受着苟军营内的骚动与混乱,领头的晋将不免得意,当然不敢直接冲击敌营,因而只是试探着先在城西大营外游弋,观察动静,同时做好了随时撤退的打算。
然而,透过寨垒,能够听到苟军营内的喧嚣,看到忙碌以至失措的身影,但始终未见苟军有什么有力的措施。相反,营前的防御,垒上的守备,倒是明显加强不少。
这样的状况,也增强了晋将的自信,胆子更大,率军从南边绕过,至城南,到东营,再过城北,围着郿县城整个绕了一圈,所见都是一般的景象,嘈杂、纷乱、彷徨。
重回城西苟营时,似乎已然做好防备了,喧闹声小了许多,然而这距离得知晋骑来袭,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察之,晋将率人,逼近营垒,放了一波箭后,方才在苟营零星的弓弩反击下,扬长而去......
城西苟营之内,望着晋骑远去的背影,苟兴一脸的不甘,几度抬头瞧向苟政,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主公,区区千骑晋军,我率锐骑营便可破之,岂容其猖狂?”
“区区千骑,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吗?”感受到年轻族将的愤怒情绪,苟政轻轻一笑,道:“格局不妨放大一些,怎么也要把整个梁州晋军套进去,才值得我们出重拳!”
听苟政这么说,苟兴微怔,不过看着苟政那从容的表情,愤慨瓦解,心绪也不禁平复下来。耳边又传来苟政的教诲:“这段时间作战,你表现不错,成长迅速,不过,堪为大将,仍需戒骄戒躁,战场是最好的课堂,要沉下心来,仔细学习体会......”
“诺!”
天边的云彩,已然失去了最浓厚与绚丽的颜色,晋骑也已走远,连烟尘都渐渐散去,苟政又冲身边的军令队长吩咐道:“传令各营,停止鼓噪,安抚将士,稳固营防,准备就食!”
大概是留念远方的云彩,暮色笼罩下,只剩几道稀薄的霞光,苟政注目西望良久,方才转身上马,回城。这一次,终于没有意外插曲来打扰了。
途中,穿过道道营盘,苟政的眼神中尽是深沉,心中则在默默筹思,今日之事,该是送了司马勋一个惊喜吧......
司马勋,你可一定要得意啊!
在明晰己方的形势之后,苟军的作战目标已经相当明确。于苟军而言,对迅速战胜梁州晋军,有着相当迫切的需求,若采取主动出击,面对晋军的深沟高垒,强攻自不可取。
那么,给苟军的选择余地,也就不多了。而破局办法,实则也并不难想,难的只是如何使用、落实......
在经过与苟雄、薛强、杜郁的仔细筹谋之后,苟政这边也得出破司马勋的基本战术办法:示敌以弱,赚其来攻!
更直接一点的说法,就是要将司马勋从渭阴大营的龟壳中调出来,寻求野外歼敌的机会。而要做到这一点,显然并不那么容易,但从确认战术目标之后,苟军这边的一切行动,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而展开。
而今日,不管是张先的兵败也好,抑或是面对晋骑探营的狼狈露怯也好,都是苟政开始下饵的行为。效果未必如预期,但在连续的叠加之后,总是能有所得的。
苟政的自信来源于,他并不相信司马勋是一个谨慎持重、能忍大谋的人,这其中既有来自他记忆深处的反馈,也有杜郁见解的佐证......
当夜,郿县城中,苟政夜宿处,苟政招来丁良、弓蚝、苟兴三将,看着他们,十分干脆地下令道:“从明日开始,骁骑、锐骑、果骑三营,全军出动,你三人给我轮番冲击晋军粮道。
记住,骚扰为主,毁粮为次,只需给其来路施压即可。注意伤亡,宁肯放弃行动,也不要为晋军所趁!”
闻此命令,丁良三人互视一眼,皆面露兴奋,在苟政注视的目光下,齐声拜道:“诺!”
三人退下,苟政居案,埋头沉思许久,又抬首冲侍从吩咐道:“立刻遣人去长安,把那晋使谢攸给我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