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哪敢受此大礼,皆起身回拜,一个个言辞慷慨地表示,会精诚团结,共度时艰,保长安稳定。
略作思量,苟政又特意对郭毅交待道:“三郡夏粮之征收,仍要推进,不过,手段上,可以灵活一些。一切,以稳定为主......”
“诺!”
苟政说这话时,脸色凝沉,显然并不怎么乐意。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随着外部的军事威胁笼罩在头上,对内事务,做出相应妥协是必须的。
自古以来,征粮征税,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稍有不慎,便可能掀起民乱,不管是乱贼,还是假民乱。而苟氏集团对关中统治,离走上正轨都还有不小距离,更加不能大意了。
夏粮征收,与兵进雍秦,是苟政全取关中最重要的两步战略。前者不说建立税收体系,但至少先与地方士民达成一种税务契约,有了开头,才有下一步。后者,则是一种扎篱笆、圈地盘的行为。
两者,都对苟政统治关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但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司马勋这匹夫北上来捣乱了。
思及此,苟政心头更加恼怒,这种被强行打破既定节奏与计划的感觉,实在很难心平气和地接受。此时,苟政在心中,暗骂不已。
回过神,苟政又瞅向虽列堂席,但一直缄默不已的薛强(当然,也跟苟政没有询问有关),道:“威明之见识韬略,于我制敌有大用,此番便率所部义勇,一同随军!”
“诺!”薛强起身,从容拜道。
夏五月二十,为御晋梁州刺史司马勋入寇,苟政自长安率师出发,西进迎敌。此番随苟政出征的,除却亲兵、探骑营各一部、归义右营之外,另有杜郁、薛强所部及部分辅卒,全部人马加起来,足有上万人。
显然,为了对付司马勋,苟政不说不遗余力,但大部分的精兵强将,也全部用上了,誓要击破之。二十三日,苟政军至扶风国郿县。
从得知消息、做出决策到进兵的这段时间里,更多关于梁州晋军的消息传来了。首先,司马勋的确发兵北上了,并且规模不小,三万大军,恐为实数。
其次,司马勋并没有如苟雄、苟安猜测的那般走骆谷道,而是舍近求远,走西边的褒斜道。既然舍近求远,其中自有近途之弊,远途之利。
也是在派出斥候仔细侦探过后,方才得知,骆谷道虽近,但道路是几条秦岭谷道之中,最为险峻难走的一条,并且久未修葺,闭塞甚多,沿途多绝道。因此,近则近矣,却不利于大军通行,除非花费大量人物力进行重新开辟疏通。
相较之下,褒斜道虽要绕些距离,但路相对容易走,并且还有褒、斜二水可以利用,汉中的谷粮可以通过二水转运,直达渭水,有利于军辎输,自汉中北伐关中,后勤永远难以抹平的问题。
当然,如果换作苟政领军,他定会走子午道,直袭长安,褒斜道这边,至多遣一路偏师策应。不过,司马勋弃子午道不走,也是有原因的。
去岁,他已经尝试过了,结果让人印象深刻,除了拔了几座戍堡,杀伤一些赵军将士之外,无功而返,空耗钱粮。如今,换一条思路,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还有杜洪的配合。
而由于苟军将侦探主要方向放在了骆谷道,等褒斜道那边有军情传来时,晋军前锋早已越过太白山岭,出斜谷口,兵锋直指郿县。
为此,苟雄不得不放弃借信息差,设伏偷袭晋军,抑或据谷隘防御的打算,而是果断率领大军,向西进驻郿县。
在苟政抵达之前的三日间,双方的候骑,已然在河谷平原间,展开了各种纠缠与厮斗。苟雄遣弓蚝、苟兴二将,率兵前往偷袭,却为其前锋军所拒。
能够被司马勋派作前锋的晋军,显然是精锐,面对苟军的骑兵突袭,并没过于慌乱,领军的将领也很镇定,从容指挥,结阵相抗。
面对结成军阵,且装备精良的晋军,弓蚝与苟兴哪里敢用骑兵硬冲,对方又是有后援的,无从下嘴,一番僵持过后,无奈后撤。
当然,不能硬敌,弓蚝与苟兴迅速改变战法,借着骑兵的机动能力,一连昼夜,骚扰晋军,采取疲敌之计。不过,这种战法,对并不冒进的晋军前锋来说,作用也就聊胜于无了。
等到晋兵后续兵马,源源不断地自斜谷开出,与之会合后,弓、苟那两支骑兵,袭扰作用则更小了。反是迫于随军粮尽,只坚持了两日,便退回郿县。
当苟政领军赶到郿县时,司马勋那边,也已率军,驻于渭河之阴,距郿县城不过三十里。
同样的,苟军这边的应对,也打乱了司马勋的计划。他最初的打算,也是趁苟军与杜洪作战时,突然杀出,攻其不备,先击败苟雄大军,斩断苟政一臂膀,而后再借着晋廷大义,邀揽关西豪杰,共击苟政,争夺关中。
然而,他没想到,苟军竟然早有准备,同时来自弓蚝与苟兴的骑兵袭扰,也让司马勋颇为忌惮。去年,就是因为忌惮王朗所率赵军铁骑的厉害,司马勋最终选择撤兵回汉中。
更为重要的,苟军的实力,对司马勋来说,有些模糊,而武功那边的战况,经过周折,也终于传到司马勋耳中。
得悉之后,司马勋也恼怒不已,大骂杜洪无能。他是受杜洪所请,结果领军到了,盟友却没了,有这样的猪队友,岂能成事。
倒不是司马勋有多么地看重杜洪,只不过,倘若杜洪能够作为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武功,牵扯苟军力量,对他经略关中来说,是有莫大好处的。
然而,杜洪的败亡速度,远超司马勋想象,也就让梁州晋军陷入了少许的尴尬,不得不单独面对苟军。
不过,司马勋倒也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如今的关中,是“猴子称大王”的局面,司马勋对他梁州大军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
只不过,在没有搞清敌情之时,必要的谨慎,也是应该的。于是,军于渭阴之后,司马勋并没有冒进,而是坚壁固垒,持续向关中转运粮草、军械,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也就是苟雄兵进郿县后,派军袭扰晋军的同时,强行将扶风东部的夏粮给抢收了,倒使晋军没法就地取粮,至少以郿县为中心的扶风东部地区,做到了坚壁清野,晋军的粮饷,主要还得从汉中供应。
另一方面,司马勋是费尽心思,想要搞清楚苟军的情况,尤其是军事实力,同时积极遣使,联络关中豪杰。整个关中大地,也因此陷入新一轮的动荡之中,遍布雍秦的豪强、军阀们,又一次面临着一个选择:
苟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