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摇摇头:“想来,应当是失败了吧!”
“不错,不到一年,那祸连州县、震动天下的黄巾起义,就在大汉朝廷与士族、豪强的扑杀下,失败消亡。后面的事,你或许也有所耳闻。
后汉自此彻底衰败,统治根基动摇,一直到董卓之乱、诸侯讨董,大汉帝国,刘姓天下,被它的将军、刺史、牧守们分食,乃分三国,是为魏蜀吴......”
苟政叙说着,苟安则入了神,只可惜,苟政并没有就此深入展开,而是回到他总结的结论上来:“梁犊举事,不如黄巾起义,又如何扛得住羯赵朝廷的全力反扑。
羯赵,胡奴政权,统治残暴,苛政虐民,四海沸腾,比之四百年大汉帝国,更是差之千里,你觉得,它又能抗住来自汹汹民意之反噬吗?
黄巾起义被平定后,有黑山、白波等余部,依旧流窜地方,如黑山者,甚至成一方之雄。
而梁犊失败之后,我们这些人,或许就是黑山之流了。但是,我苟政,可不甘愿做一张燕......”
说到后边,苟政不禁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之中,所说的东西让苟安听得摸不着头脑,但关于苟政对羯赵与梁犊的判断,却多少有几分领悟。
“所以,郎君打算将我军带到河东去发展?”苟安问道。
对此,苟政舒出一口气,叹息着说:“依我构想,最想去的地方,还是关中,秦雍大地,山河形胜,我们又本是略阳郡人,那是天赐王业之地。
只可惜,我们出身寒贱,名望不俱,眼下实力亦不足,关中的形势、势力又太过复杂,这些都不足以让我们以蛇吞象!”
“因而,我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向北发展,据河东以窥关内,只需扛过羯赵朝廷的围剿,不需一年半载,天下局势必然剧变,届时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而这一切,首先便需要,我们这些起义军‘余孽’,能够从羯赵的兵锋下逃生,这也是莪这段时间一直苦苦思量、准备的......”
这,大抵是苟政头一次向部属完整地道出他的战略构思,而苟安,显然听呆了。缓了一会儿,方才抱拳:“郎君深谋远虑,煞费苦心,安明白了,除生死追随,别无他念!”
“好!有你这番话,我苟政,至少不孤单!”闻之,苟政抓住苟安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待两个男人之间的激情四射平复下来,苟安依旧自然,苟政则略显尴尬地起了身,对跟着站起的苟安吩咐道:“明日清晨,造饭进食之后,你率本部,仍为前锋,先行开进湖县,然后一路向东,打到陕县去。
记住,以增扩军旅、收集辎需为主,另外,加强对洛阳方向的消息刺探,大兄、二兄那边,已多日不闻消息,我心实忧......”
“诺!”闻令,苟安严肃应道。
“郎君既有意于河东郡,北面是否也当有所安排?”苟安问道。
“此事,我打算交给丁良,由他负责,再做一番探查!”苟政道。
苟安不由点点头:“丁良其人,还是足当此任的......”
“走,陪我去查营!”一番交流,倒把苟政的精神头给勾起来了,招招手,便往外走。
查岗巡营,慰军抚卒,这既是苟政自发的觉悟,也是从大兄苟胜那里学来的经验,养成习惯之后,也成为他驾驭部曲、增强影响的常规手段之一。
夜幕下的阌乡很安静,暮春的风吹拂着,还有一丝惬意与舒爽,而苟政的心,却始终难以静下来,除了对时局处境的忧虑之外,还似藏着一头猛虎,躁动不已......
翌日,苟政军挺进湖县城,这座紧邻的潼关的县城,过去的一个多月间,始终承受着潼关义军的压力,因此分外萧条,青壮年男女早就逃干净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逃不走,躲不掉,麻木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万幸碰到的“审判长”乃是苟政,对于湖县城的几百名老弱,苟军自无为难,相反,在苟政的命令下,全军不得骚扰,甚至还从自己都省着用的军粮中分出一部分,接济援助他们。
苟三郎,又开始“犯傻”了,而听到部曲们的纷纷议论,苟政态度也很坦荡,只回复了一句话: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由苟政亲率的中军,一直开进到弘农县方才停驻,而三日之间,基本以一日一城的效率实现对弘农郡的占领。这个过程,不说易如反掌,总归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经由梁犊、梁导抄掠过的弘农郡,在这段时间内,实则处在一种无政府的状态之中,如弘农、陕县这样的大县,则在局面稍稍平静,无人光顾的情况下,为一些匪盗及豪强势力所窃据。
不过,这些势力,随着苟军的东进,悉数被清剿一空,到三月二十三日时,除了东南的黾池、宜阳,苟军已基本实现对弘农郡主要地区的占领。
当然,这份占领,是以城镇控制为特征,并基本停留于名义上。毕竟,城市虽是一地发展情况的集中体现,但其本身是不产粮食、物资的。
而仅仅通过对占领城镇的缴获,只是杯水车薪,甚至无法弥补东进的消耗。青黄不接的光景,为了生存所迫,苟政也不得不开启“就(掠)食(粮)行动”。
偌大的弘农郡,即便再惨淡,总还是有些积储的,东西在哪里呢?在那些扛过兵灾、躲过义军劫掠的坞壁、堡寨之中。
这些堡壁,要么设立于险要之处,要么壁垒坚实,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的。单拎出任何一家,或许都不是苟军的对手,然而,若是一家一堡地啃过去,效率既低,代价不会小。
因此,在对付这些豪强的事宜上,苟政不得不采取一些更加灵活的办法,至少他不再像梁犊叔侄那般纯靠人多势众,以武力强行破壁抢掠。
以苟政作风,更喜欢讲究方式方法,这些地方豪强筑堡结壁,是为自保,那苟政就围绕着“自保”二字运作......